“你不是說你這周要回來的嗎?為什麼沒回?梁肖……你能趕回來嗎?趕回來……帶我走,我不要留在這--”
一道瑩白的光弧嗖地從陽台直劃進房裏,噗--砸在地毯上,手機屏和電池砸得碎了開。
雷鳴霄像一把繃緊的彈弓,一個俯身似乎折得他全身的關節都哢嚓了一聲。他拎起窩在陽台角落的女人,活像老鷹叼小雞似得拽著她就往房裏拖:“帶你走?你以為他是誰?我倒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帶你走!”
莫笑被他拖得腳步淩亂。剛開始,她還掙紮,直到被他拽得噗嗤噗嗤一個勁往樓下趕。她很怕失足滾下樓梯傷到了寶寶,護犢子的勁頭上來,她就不掙紮了,反倒順著他的力道慌慌張張地奔下樓梯。
嘭!雷鳴霄把莫笑塞進車裏,就摔上了車門。“做人不要太無恥!做不到的事,就別他媽答應得滿滿的。五千萬,陪到爺爺百年,這他媽就是你的承諾!”他鑽進車裏,一邊發動引擎,一邊還在怒罵,“什麼都是假的?那他媽也是因為你這個人假!假惺惺地裝好人?那他媽也裝得敬業點!”
莫笑緊閉著雙眼,腮幫子在抖,嘴唇在抖,肩膀也在抖。
“你就是死性不改!吃了這麼多教訓,還他媽這副鬼德行!對蕾蕾這樣,對爺爺還是這樣!答應好的事,不管別人死活,統統他媽的想變卦就變卦。”雷鳴霄沒看她一眼,一踩油門,炭黑子彈頭嗖地衝出車庫。
車子離心似得一衝而出,莫笑一個俯身直往車窗玻璃撲了過去。就在她的額頭近乎撞上去那刻,嘎地一聲急刹長嘶,她整個人又仰了回去。
車子卡在車道上,車子裏的空氣似乎一霎被抽空了似得,裏麵的兩個人都僵得死死的。
噗地,副駕車門忽然摳開了,莫笑腿腳發軟地跌下車。她彎著腰歪歪斜斜地崴到車道旁花壇,嘔--她整個人都伏在了半高不低的常青矮樹上。
他到底還是說了……
莫笑一個勁幹嘔,可胃裏再翻江倒海都遠不及她的心。完了,全完了,其實,早該完了,不是嗎?這刻,整個世界都是虛的,哪怕腹中的那個小生命也虛化了。她想保住這個孩子,還雷家一條生命,贖“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罪過。她甚至想過,有一天,她抱著繈褓裏的這團小鮮肉送到他的懷裏,跟他解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一點都不知道”或許,或許……
噗通,膝蓋一軟,她整個人跪在花壇邊,整個腦袋像紮進了土裏。她真是天真得可笑。“死性不改!”他早給她蓋棺定論了,又怎麼可能聽她解釋?又怎麼可能會信她解釋?她甚至還存過一絲虛無的幻想,他對自己或許並不是毫無感情。
嗬--她呼吸困難,像埋在深不見底的黃土裏。一個男人如果愛你,看你病得奄奄一息,怎麼會狠得下心對你吼,對你動粗?怎麼會?
最後一絲殘存的心弦都繃斷了。莫笑耷著腦袋,瞥一眼平平的小腹,兩眼炫炫直發黑,她順勢就閉了眼,任由著像斷了線風箏似得身軀翩翩地直栽進花壇裏。不重要了,一個不被疼惜珍視的生命,或許壓根就不該強留在世,有些債,不是你想還就還得了的,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