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市民中心那幕,怎麼都眼熟。那種恐懼,那種無措,那種慌亂,她在機場經曆過,在家門口經曆過,更在市民中心門口的那場記者招待會上經曆過。
她整個人禁不住抖了起來。她捂著額,順手捋著劉海,卻隻覺得手指抖得連發絲都捋不穩。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當這個疑問打入腦海,她連呼吸都不暢。她的臉由白轉紫,胃裏更是翻江倒海。她摁著桌麵起身,狂亂地奔去洗手間。嘔--她伏在洗臉池上狂吐不止。
“笑笑,怎麼了?笑笑。”韓建國狂捶門。
莫笑敞開水龍頭。她拂了拂嘴,竭力穩住聲音:“沒事。”捶門聲熄了,人影還貼在門上。莫笑瞥見玻璃透過的身影,心酸到無力。又一陣反胃,她整個人都伏在了台盆上……好久,直到黃膽水都似乎吐淨了,她渾身軟綿地就著台盆緩緩栽了下去。她坐在地板上,地磚刺骨的涼,卻遠遠敵不過心底的冷。
沒事?怎麼會沒事?她都躲著他了。她把手機摁作白板,換手機、換號碼,無非是想徹徹底底地從他眼裏消失。從前,她從沒過腦,為什麼她的行蹤永遠逃不過他的視野。七夕夜如此,商場巧遇如此,直到昨晚,她才記起那個蘋果ID。溫哥華,他送她一隻新手機,還新申請了ID,美其名曰“重新開始”。
她蜷腿抱膝,整個人像極了一隻畏畏縮縮的刺蝟。她搖頭。不,不可能。他哪怕利用ID定位過她,也隻是……事急馬行田而已。他即便不愛她,也犯不著這麼害她。害她欠一屁股債,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他已經那麼有錢了,犯不著犯法布天仙局來裝她坑錢。不可能的,不可能……
客廳,死寂。空氣都近乎凝固了。
段子昊從沒這麼一臉沉重過。他掂著那遝律師函,皺了眉:“莫笑,你別急。這件事,我想辦法搞清楚。”話說完,他更加皺了眉。那天從雷氏出來,真相,他已了然於心。他要做的,無非是盡人事再當一次和事佬。
“路雲風呢?整攤事都是他在看著。所有的文件都是他過給我簽的。”莫笑看起來很平靜。
歐陽陽插嘴:“我谘詢過律師。笑笑在法律上是普通合夥人,要承擔無限連帶責任,這點不假。可這項投資是在她和雷鳴霄的婚姻存續期內進行的,債務當然要夫妻雙方共同承擔。我上午聯係過他,他關機。這件事,能拜托你嗎?”
莫笑聞聲,臉色微變,雙手也局促地合了起來。
段子昊點頭:“當……然。”
韓建國伸手撫住女兒的手:“笑笑,別擔心。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事。爸爸已經在想辦法了。放心。”
“我看首先要弄清楚這個項目的負債情況,還得查資金的去向。我已經找了一個小所,他們明天就能出人查賬。”歐陽陽扭頭又衝段子昊,“莫笑作為普通合夥人,理應有權利請會計師進場。但她現在不……方便出麵,進場協調的事交給你。”
“嗯,我來安排。”
叮咚--叮咚--門鈴狂響,一聽就是來者不善。
莫笑不安地坐直了身。韓建國拍拍女兒的手,起身應門。歐陽陽也跟了上去。
“你好,莫女士在嗎?”
門口的男人,歐陽陽見過,是上午的律師之一。
“我們上午見過的。我是張律師。我來通知莫女士,她名下的這套房子我們已經申請查封保全,這個是房管局文件。請莫女士在三天之內搬離這裏,否則我們不排除進一步法律手段……”
隔著玄關,莫笑還是聽清了這串冷冰冰的開場。
段子昊偷瞥她一眼,不自在地挪了挪。
莫笑除了臉色慘白,倒顯得異常平靜。可就在大門碰上那刻,她忽的彈了起來,衝進了主臥。
“笑笑。”韓建國急壞了,也心疼壞了,他一路從玄關追了進房,就隻見女兒抓著手機,縮在窗口,“喂--我想請問我的銀行卡有沒有被凍結,我的賬號是……”
莫笑顫巍巍地抽出錢包裏的一小遝銀行卡,不死心地逐一電話,無論是借記卡還是信用卡都無一例外被凍結了。最後一個電話,客服柔膩的聲音還在滔滔不絕,她卻已無力地撒手,噗地手機掉到了地毯上。
她仰頭,盯著天花板,吃力地呼氣。整個像落水遇溺的人,好不容易掙紮著露出水麵奪過一口氣。整個人都仰作一彎絕望的弧線。
“孩子,別急,別急。”韓建國摟著女兒帶進懷裏,“天大的事,爸爸都替你扛著。”
莫笑咬著唇。她噙著淚,卻笑著點頭。她硬著嗓子苦笑:“爸,你給我的嫁妝……這下全敗光了。我真是個……敗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