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雷鳴霄頓了頓,眉角擰成了結,“找個時間拉走。”
原來是這個。莫笑苦笑,眼角蒙了一層冷霧:“扔了吧。”
雷鳴霄扯扯緊繃的嘴角,接不上話。他盯著她,她似乎又瘦了,蒼白的手背隱約都看得清淺青筋脈。他斂眸,聲音都沉了下去:“誰有空給你收拾那堆破爛。”
這句話脫口而出,他就忍不住再看她。他不懂自己是怎麼了,他分明想問她骨髓庫那邊查得怎麼樣了,起訴的事又進行到哪一步了。可自從拉王曉麗入局,徹底撕破臉那刻起,他們就再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對話。每一次見麵,每一次對話,不殺戮不傷害就不正常似得。
莫笑咬著嘴唇。她盯著玻璃杯。好久,她抬頭直盯著他:“你是故意的,對嗎?什麼行李,就是借口。”
雷鳴霄有種被逮住現行的困窘。他不自在地挪了挪。
莫笑抿抿唇,嘴角泛起一絲幽冷笑意:“找借口見我,到底是為什麼?是……幸災樂禍,是同情心泛濫,還是良心發現?”到了今天,她不會再傻到以為他是心存愛意才忍不住想見她。
雷鳴霄越發困窘,眼角和嘴角都繃死了。他硬梆梆的:“是你想多了。”
莫笑端起玻璃杯,淺淺抿了一口:“算了,雷鳴霄。如果我沒猜錯,你媽叫我簽的那份借款協議早給你了吧?”
雷鳴霄的眉梢顫了顫,睫毛刷了下來。她似乎從沒連名帶姓地叫過他,哪怕他們之前鬧成那樣,她頂多是“雷鳴、雷鳴”地給他添堵。他局促地抿了口咖啡。澀口,他皺了眉,沒吭聲。
“嗬--”莫笑看著他的表情,落寞地笑出了聲。她舔舔嘴唇:“很好,錢銀還是清清楚楚的好。行李……我會找人處理。”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眼神摻雜了太多情緒,倔強、幽怨、訣別……
她收回視線,盯回玻璃杯:“自從出事,我從沒奢望誰雪中送炭。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我懂。我不怨、不怒、不嗔。”她抬眸再看他,眸子幽冷:“可這不代表,我可以原諒落井下石,尤其是……”她頓住,眼眶泛紅,眼角染了潮。
指尖劃著杯沿,雷鳴霄驀地卡了手,心跳和呼吸也瞬時卡住。他盯著她的眼,隻覺得她眸子裏似有刀光劍影。他微微張嘴,卻像被刀鋒抵住了喉,他失了語。
“我曾經天真地覺得……是我最最親近的人。”她噙著笑,淚光卻在閃爍。她別過臉,倒逼回淚水,起了身:“以後別再聯係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莫笑腳下踩風似得衝出咖啡廳。轟地,她淚流滿麵。她不敢抬手拂淚,在他麵前,她已經尊嚴盡失。多少個夜,她揪著枕巾哭醒,她恨死了自己的反複和優柔。當初不管他怎麼死纏爛打,她都不該心軟。她更不該心存幻念,他壓根就不愛她,她清楚得很,卻一次次自欺欺人地隨他瘋隨他癲。什麼離婚旅行,什麼補償?簡直就是恥辱!恥辱!她合著手,掐得虎口,指甲蓋都嵌進了肉裏。她一口氣衝進熙熙攘攘的人流,融了進去。
雷鳴霄盯著咖啡直發呆。他分明沒扭頭,卻好像從灰褐色液體的倒影裏清晰地看到那個女人頭也不回地離他而去。動心不過一念之間,怨念也不過一念之間。他不知道到了此時此刻,她是愛他多一點還是恨他多一點。
他忽然就勾唇冷笑。他把鈔票壓在杯子,刻意朝她的反方向背道離去。
車裏,音樂悠揚。歐陽陽瞥一眼副駕,她正扭著頭癡癡地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