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寒倒不愧是學心理的,哄自己媽媽,倒是一套一套的。林艾搖搖頭:若是自己當年,有他一半的能忽悠,如今的結局,是不是會大有不同呢?
大抵是因為近幾日見了傅以陌的緣故吧,那些已經沉寂了整整七年的情懷,又抓緊了這一機會,紛紛從心底裏轉出來,在不經意間,重新占領了她的心扉。
可是,重新出來又如何呢?最多換上一句歎息……以前的一切,早就已經結束了啊……
林艾垂眸,密密長長的睫毛,在眼臉處打下一小片陰影來。
“最近是發生了什麼嗎?”心理醫生就是心理醫生,即便是這樣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動作,依舊落入了楚子寒那雙招風的桃花眼中,桃花眼眼角含笑,柔聲問道。
大抵是職業本能吧,他總是在無意識間,便能捕捉到對方細小的感情變化,而最近,林艾整個人散發出的氣質,和以前,大有不同。
“何以見得?”林艾反問他。
一時間,楚子寒竟稍稍有些語塞,蹙眉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確定般的開口道:“也沒什麼……隻是感覺你最近,眼神微微有些傷感。”
傷感?林艾初聞這兩個字的時候,著實愣了一會兒神,好像對這兩個字分外的陌生一般。
不過,說是陌生,也確實是,畢竟,上一次傷感,如果誇張一點來說,似乎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大概是因為,還沒過門,就被相公帶著騙自己的婆婆,有點兒心虛吧。”林艾淺笑了一下,隨口帶過。
她雖難得一見的笑了,但是楚子寒知道,這一抹笑,並未笑入她的眼眸中,更並未笑進她的心裏去。
既然對方不想多說,他便也不再多問,繼續開口講了講關於威尼斯的一些好吃的,好玩兒的,好似自己是威尼斯的常客一般。
林艾默不作聲的聽著,含水波的明眸,瞟了眼窗外綿白的雲,從飛機上居高臨下的望下去,可以看到一片片形態各異的雲,好像頃刻間來到一片純白的世界中,那是比雪要溫暖的色澤。
其實,對於楚子寒毫無由來的“私奔”的建議,林艾最初也並不是沒有任何疑問的:楚子寒為何要在大婚將即之際,花費巨資買下去意大利的機票,還要騙自己的母親“這是公司的獎券”?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問,如同楚子寒在她一笑扯過關於“眼神憂傷”的問題的時候,點到即可的住了嘴,她也選擇了不逼迫。
想說的人,你是無法阻止他開口的,而不想回答的人,即便你撬開了他的口,得到的,也絕不會是你想要的結果。
飛機依舊穿梭在潔白的雲層中,有些出神的望著這片綿白,林艾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楚子寒說話一般,開口道:“我其實,曾經坐過一次飛機。”
“哦?什麼時候?”難得一個患有嚴重自閉症的病人願意開口講自己的心聲,楚子寒心中有幾絲欣喜,卻還是不動聲色佯裝平靜般的問道。
——他不想打擾到好不容易開始懷緬往事的林艾。
“我高考那年……我父親說,若是我考上了中媒,就帶著我出國去玩兒,我想去哪兒都行。”女人素顏的臉上,添上了幾絲柔美,微長的眼角,閃過幾抹媚意來。
“結果我真的考上了,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嚷嚷著要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然後,爸爸就真的帶我去了。”
大概是真的已經沉浸在回憶中了,此刻恐怕連林艾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對於林父的稱呼,已經從“父親”轉變回了“爸爸”。
從林艾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林艾和她父親的關係,最初應該是很好的,可是為什麼如今卻變成這樣了呢?楚子寒心生疑惑。
他屏住呼吸,繼續聽她講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驚醒了花蕾上蝴蝶般的女子。
“我還記得那些薰衣草,漫天遍野……”
漫天遍野,就像這無邊無際的雲一般。
那年,她還是父母的驕傲,胸懷壯誌,說著要成為中媒最出色的畢業生,成為世界上最出色的導演……父母的眼眸,一直愛憐的看著她,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普羅旺斯的花兒很美,她站在漫天的薰衣草下,悄悄的摘下脖子上戴著的曾經傅以陌送給她的項鏈,趁著父母不注意,埋到了花田中。
“小月亮,幾年後,等我和以陌哥哥結婚的時候,你就是我的‘舊物’,我們會過來再把你挖出來的!”林艾吐舌一笑,眼眸之間,全是幸福。
西方婚禮向來有收集四樣東西的傳統:一件借來的,一件藍色的,一件舊物,一件新物。
熱戀中的女子,心心念念多年後二人能舉辦一次中式婚禮,在舉辦一次歐式婚禮,這件心上人送的項鏈,便是婚禮不可缺少的舊物。
“後來呢?”楚子寒的聲音將林艾從回憶中拽回。
後來?林艾一陣慌神,咬咬下唇,將頭別到了窗外:“我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