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萬裏(3 / 3)

可他映在匕首上的雙眼不見激動,也毫無懼怕,一如鋒刃,有幾分漫不經心的冷然。

倒在地上的人眼裂睜大,不斷喘息呼嗬,像是不相信病懨懨的謝琢握得住刀、殺得了人。

但匕首刺出極快,角度刁鑽,讓人避無可避。甚至刀口的位置都極為精準,隻有幾滴血濺在了謝琢的手背上。

像雪裏紅梅。

直到蒙麵人再無動靜,謝琢才嫌惡地將手中染血的匕首扔到一邊,又好心地告知對方:“我討厭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葛武回來時,謝琢正站在佛像前,就著屋頂破洞處漏下的雨水慢條斯理地洗手,指尖、指縫,十分仔細,直到掌心手背都被搓地發紅,才用絲絹將水漬擦幹。

一進正堂便聞到了血腥氣,葛武緊張地打量謝琢。

謝琢好笑,輕咳了兩聲:“看什麼?趕緊把人處理了。”

“是。”知道這是沒受傷的意思,葛武鬆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扯下了蒙麵人的麵巾,看了兩眼:“公子,這人從長相來看,更像是北狄那邊的人,應該不是追著我們來的。”

北狄世代居住於大楚以北的草原戈壁上,兩國交戰數年,血仇累世。狄人都高鼻濃眉,眼窩深陷,很容易辨認。

謝琢還在用柔軟的絲絹反複擦著手,像是上麵仍沾著什麼髒汙。他聽完,吩咐葛武:“把痕跡都抹幹淨,說不定有人會追過來。”

等葛武出去了一趟,又飛快地將正堂重新收拾好,謝琢命他脫下濕透的外衫去烤火,問:“診金可付了?”

“按照公子吩咐的,付了十倍診金和藥錢,老大夫不肯收,我給悄悄留在藥箱裏了,打開就能看見。”

“做得很好,辛苦了。”

“沒什麼辛苦的,”葛武利落地往火堆裏添了點柴,讓火燒得大一點,想到什麼,“公子,今天路過茶坊,我聽見不少茶客在談論,說武寧候這兩天就要回洛京了。”

謝琢盯著爍動的火苗,似乎沒多少興趣,淡聲回答:“我知道。”

武寧候陸驍此次出京小半年,是奉皇命督造行宮。不過洛京上下都在說,鹹寧帝是怕陸驍在洛京憋久了,這才給他找個寬敞的地方跑跑馬,鬆快鬆快筋骨。

又說陸驍如此得鹹寧帝信任恩寵,怪不得尚未加冠,就已經被封了候。

葛武想問,您要不要遞張拜帖去侯府,轉念又想起來洛京大半年,公子都沒有這方麵的意思。

不過公子思慮向來周全,輪不到他來操心,他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正握著一根木棒掇火堆,葛武動作忽然一滯,猛地望向門外,“是馬蹄聲,公子,有人過來了1

謝琢沉靜的眼底像是隔著一層夜霧,火苗的暖光也印不進去:“沿著官道往前幾裏路就是官驛,出京辦事的大小官員自然都會選擇去官驛住一夜,避雨消乏,斷不會來這破廟。所以,不是路人,就是追著剛剛那個北狄人過來的。”

“來得倒挺快。”葛武繃緊的弦鬆了鬆。來的不是認識的人就好,否則實在不知道公子應該怎麼解釋,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雨聲夾雜著馬蹄聲越來越近,葛武低聲提醒:“來了。”

話音落後不久,正堂老舊的大門便被推開來,刺耳的“咯吱——”聲在暴雨裏,幾乎被遮地聽不清。

謝琢抬眼看去,發現來人一襲黑衣,身形高大,濕透了的烏皮靴踩在地上,一步一個水櫻他單手摘下兜帽,頭發被一個簡單的革冠高高束起,露出一張年輕俊朗、眉目鋒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