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讓國?玉蟬之花 第二十二章 山寺中 憶師言(2 / 2)

“人者”說到此處時,龍胤便已開始不耐煩起來,滿腦子想的都是林間的鬆鼠野兔、桑果野莓。

但奇怪的是,那夜過後的第五天,“人者”告訴讓龍胤不必再來聽他講墨家的經義。開始時,龍胤自然歡喜異常,但後來也覺得奇怪,一次看到“人者”正獨自一人在田間插秧,便上前詢問“人者”其中的緣由。

“人者”對他說,你的俠義之心得自於天性,因此不必再在這件事上花下功夫。龍胤說“人者”在騙他,因為盡管他對什麼墨家思想的精髓是一竅不通,但墨家嚴格要求其門人遵守紀律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可自己卻是穴地裏最不守紀律的人。

“人者”難得地笑笑,回答道,那麼你多少應該知道一些佛教中的經義吧。佛教是禮佛的,對於菩薩是十分尊崇的,可是對於這點丹霞禪師的回答是‘把佛像燒掉取暖’;

德山和尚的回答是‘文殊和普賢是挑糞的’。佛家所謂的“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也是這個道理。經義不過是幫助門人修行的工具,到了一定的時候,經義本身會成為理解門派思想精髓的障礙,應該要予以拋棄。

最後,“人者”拍了拍當時還年幼的龍胤的頭說,這些道理你現在還不懂,將來自然會明白的。你現在要做的隻是“從心所欲”四字。

其實龍胤大可不必頭大,因為主持的晚課他從來都是不去的。

龍胤哼著小曲從後院出來,向西而行,他打算去找鳶戈。

在清安寺的西側,有一塊從石壁中斜出的屋簷形的巨石,構成一個天然石窟,裏麵可容納數百人,它的頂部有一股清泉垂落,而側麵的山岩上則刻有唐代詩人王維的名句:“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知道鳶戈最近幾天很喜歡待在那裏。

“鳶戈,雖說現在形勢對殿下不利,但你也不用一天到晚都哭喪著臉呐。”龍胤倚在石窟的門口,向正在窟內發呆的黃衫少年笑道:“要不要和我比劃比劃,自我出了鬼武穴地後,我們就一直沒有交過手了,你小子長進了多少啊?”

“少煩我,我在想事情呢。”鳶戈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臂,站起來,朝著不遠處的河邊走去。

“喂,喂,等等我。”這小子是怎麼了,以前一提比武就來勁,自己如果不願意可是還要逼著硬來的。龍胤疾跑了兩步才追上,一把搭住鳶戈的肩,神秘地湊近他的耳朵,低語道:“你小子是不是那個…那個誰了呀?別不好意思,這個年紀嘛,我懂…”

話還沒說完,鳶戈就拿開他的手,打斷了他:“誰和你開玩笑。”

看著鳶戈嚴肅的麵容,龍胤收起了調笑的神情,正色道:“那你跟我說啊,什麼事?難道是關於殿下的?”

轉過頭不去看龍胤,鳶戈終於低聲說道:“主人不想當皇帝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龍胤猛地抓住鳶戈的雙肩,把他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急切地說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主人說他不能當皇帝,也不想當皇帝!”鳶戈大吼一句,接著又低下頭去。

“他不想當皇帝了,他不想當皇帝了……”口中喃喃地重複著鳶戈的話,龍胤也一下子失魂落魄。

仿佛不甘心似的,回過神來的龍胤馬上又向鳶戈發問:“為什麼,殿下為什麼這麼說,是因為奉孝、毓淑他們死了,殿下心灰意冷麼?”

“不是的。”看著迷茫的同伴,鳶戈把李從榮謀反那一夜耶律倍告訴他的事說了出來。

真相一直被掩埋在曆史的隧道裏,不來不去。或許時間的塵埃會讓它越積越深,越來越難以辨認,又或許,它會被人找到,然後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