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鍾明仁激動地抓起擺在講台上的一遝材料,向與會者昭示著,責問與會者:“同誌們,峽江國際工業園這十五年發生了什麼?在座不少同誌都清楚!起碼省市環保局清楚,峽江市委、市**,青湖市委、市**清楚,下遊受汙染之害的一些縣市也清楚!可除了李東方和賀家國同誌,你們誰向我說過真話?誰?我就算是個大家長,也還是個老共產黨員,絕不會為了自己的政績和臉麵就不管峽江下遊地區幾百萬老百姓的死活!我說同誌們啊,你們太讓我失望,也太讓我傷心啊,這事實說明,你們不相信我這個省委書記會以人民的根本利益為重!”桌子一拍,極度憤怒起來,“我鍾明仁是大家長,是好細腰的楚王,可畢竟還不是老虎,還不會吃了你們!無非是頭上那頂烏紗帽嘛,就這麼害怕?不當官就沒法活了?!十五年了,年年小汙染,六次大汙染,經濟損失兒十個億,你們上上下下竟對我瞞得嚴絲合縫!嚴重破壞了峽江流域的生態環境,讓我們的老百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陷我鍾明仁於不義,陷我們中共西川省委於不義!”

一時間,整個會場鴉雀無聲,與會者全被鍾明仁嚴厲的責問鎮住了。

鍾明仁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才又緩和下來:“這麼嚴厲地批評有關同誌,我不是要推卸自己的什麼責任,我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推。你們的責任就是你們的責任,誰想推也推不了。也不要再和我說什麼‘維護領導的權威’這類話了,任何領導的權威都不能這樣維護。在座的同誌都是共產黨員,而且不是一般的黨員,是我們中共西川省委各地區、各部門的負責幹部。我請問一下同誌們:你們當年入黨時是對哪個個人宣的誓,還是對我們黨旗宣的誓?同誌們宣誓時的誓詞忘記了沒有?全世界無產者的那首歌忘記了沒有?我看有些同誌是忘記了呀!恐怕耳朵裏除了阿諛奉承,就是流行歌曲了!”鍾明仁手一揮,鄭重提議道,“所以,今天在這裏,我這個老黨員有一個建議:讓我們重溫一下《國際歌》,記住《國際歌》裏的話:要為真理而鬥爭!現在,請同誌們全體起立!”

台下的與會者紛紛站了起來,主席台上的省委常委們也站了起來。

鍾明仁親自指揮,瞬時間,台上台下的歌聲響成一片——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這天的會議在一片**的《國際歌》聲中結束,鍾明仁和在座的一些老同誌唱得熱淚盈眶。

……

嗣後,會議又開了兩天。

最後一天上午,在省長白治文的旁敲側擊之下,趙啟功才被迫做了檢查。

趙啟功的態度看起來很誠懇,在熟悉他的同誌看來卻是很富於政治心計的。趙啟功對自己在任職峽江市委書記期間用錯了一批幹部承擔了責任,卻借著鍾明仁的話頭,大談楚王和宮女,大談自己的家長製作風,既表明他的問題和鍾明仁問題是一回事,同時也暗示了鍾明仁始作俑者的責任。趙啟功承認自己在反腐敗問題上曾有過糊塗認識,說自己本位主義思想嚴重,把對手下幹部的愛護變成了無原則的庇護,因為太重同誌之間的感情,才在某種程度上傷害了對黨和人民的感情。發言中還有意無意地多次談到了自己的廉政經驗,說他這位無產者早就看穿了,生不帶來,死不帶走。

趙啟功的這個發言引起了省委副書記兼省紀委書記王培鬆的極大不滿。

散會後第三天,李東方到省委辦事,在省委院內碰到王培鬆,王培鬆便向李東方通報了一個新情況:陳仲成執法犯法,向潛逃境外的田壯達通風報信,險些造成嚴重的經濟後果,本人又受賄二百三十三萬,法院一審判了死刑。昨天判決下來後,陳仲成立即提出上訴,同時交代了趙啟功的兩個問題:一個是他老婆和趙啟功的關係問題——為了往上爬,陳仲成當年連自己新婚的老婆都送給趙啟功了。還有一個是趙啟功和趙娟娟的關係問題。二人是情人關係,趙啟功帶著趙娟娟去北京跑過官,花了不少錢,光價值幾十萬的鑽戒就送出去三個。

王培鬆通報過情況後,意味深長地對李東方道:“我倒要看看這個政治人還能挺多久!”

李東方含蓄地笑笑,對王培鬆說:“這兩條線索能落實嗎?你千萬不要低估了此人的政治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