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冷哼一聲,揮了揮手,讓人把衛道帶下去,這次的厭惡比上一次更甚:“打一頓,關起來。”
衛道就被打了,不過,看管事的說話的時候那個意思,似乎並不是要他死了,眼不見心不煩,而是給他個教訓嚐嚐,之後想起來再問,黑衣人們動手的時候,也留了手,不然衛道也該死了,打得渾身流血,幹脆在那挨打的屋子裏病了一場。
那算是……因禍得福?
他因此有好幾天的空閑,可以躺在床上睡覺,居然沒有人找麻煩,也沒有人會在睡覺的時候說話,沒有人突然跑過來要翻他的東西,也沒有人好不好就打一頓……打還是不止一次的,但比較起來,他都快不想回去了。
得隴望蜀,見異思遷,樂不思蜀。
得了好處就想得寸進尺。見了好地方就想著換。玩起來就不管不顧了。
可不是麼!?
衛道的病是一直那樣的,睡了兩天,睡不下去了,還是爬起來,惦記著要不幹點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好幹的,正在歎氣,忽然又有個黑衣人說,管事的要見他。
管事的摸著一隻長毛貓打量他,笑了一聲問:“近日過得可好?”
這語氣熟稔,老朋友似的。
衛道心裏惡寒,麵上笑道:“謝大人大恩大德。”
說著,他跪在地上磕了個頭,也不抬頭,也不起來,心想:好不好又不由我選,難道您還不知道?嘿!
管事的抓了抓貓毛,那貓毛長,香噴噴,白乎乎的,似乎是扯得痛了,貓叫了一聲,聲音又軟又嗲像撒嬌一樣。
管事的就居高臨下看著衛道問:“你想好沒有?”
他不信衛道不知道,一般他們說改名就是要收人做下屬的意思,要是親自改名賜姓的,對衛道這種人更是了不得的親近體貼了,尤其衛道是這樣的年紀,等長大了,基本可以預定一個貼身伺候的位置。
衛道是不會伺候人的,不管哪一種,他都不會。
他這樣的性格,能有人要就不錯了。
管事的斷斷沒想到,以他的身份地位,連衛道這樣的小崽子都不能感動了。
這種事情,實在令人感到顏麵掃地。
他又問了一遍:“你改名麼?”
衛道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沉默。
總覺得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
管事的輕輕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原本慢慢安撫懷裏長毛貓的手突然就按了下去,他合攏了手掌,一下殺死了那隻貓,隨手將頭尾都垂下搖晃的貓屍丟給一邊的黑衣人,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衛道能看見麵前飄下幾根毛。
他後知後覺發現管事的似乎是在給他時間解釋:“這個名字不是隨便得來的,也不是誰給我取的,我自小以為無父無母,隻有這一個名字,從小到大都跟著,一直沒有變過,不敢改換,恐怕自己忘了從前的事,與旁人無關,並非有意抵觸……”
他的額頭貼著地板,額頭熱乎乎的,地板冰涼涼的,絞盡腦汁試圖措辭嚴謹一點。
好歹不讓自己顯得過分狂妄。
雖然他一個小孩子也沒什麼可狂的。
但也正因為是小孩子,氣人的時候才最討厭,這個他是知道,他也討厭小孩,尤其是自己也是小孩的情況,他連自己也討厭,然後更討厭小孩了,這簡直是沒辦法解決的事情,他厭惡那些小孩,然而免不了要一起睡覺,一起出門,一起幹活,他晚上輾轉反側,大半夜睡不著,白天吃不下飯,半夢半醒行動,連呼吸都想止住算了。
他要是做得到,也不能還活著。
更惡心了。
管事的似乎並不想聽他的“狡辯”,揚了揚下巴,點了點那邊的貓,吩咐道:“讓廚子煮了肉湯端上來。”
衛道下意識吞咽一回,然而他不喜歡吃肉,也並不想吃一隻看著死亡的貓的血肉,有點惡心,那是心裏過不去的坎,要是吃也不會怎麼樣,但是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也許,別人吃肉,滿麵紅光,衛道吃了肉,他能麵色慘白直到吐了那些東西還得再睡一覺才能好點。其實沒人會在乎他,他可以想吐就吐,然而也不知道哪裏的念頭,他記得一句:浪費食物是可恥的,在隻是惡心的前提下,勉強忍了就是了。
隻是這種狀態看起來恐怕很容易讓人誤會,比如以為他是不是專門給人臉色看。
本來他的臉也是生人勿進的模樣,不笑的時候就像在生氣……沒得救。
管事的轉過身來,走到衛道麵前:“既然你這樣堅持,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再招待你一頓貓肉,吃完了就走吧。”
衛道貼著地板回答:“是。”
管事的經過他要走,忽然又站住了,衛道覺得頭皮發涼,一動不動的時候,管事的踢了他一腳罵道:“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