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2 / 2)

他沒辦法做一個好的玩具,如果更早一點,在沒有出廠的時候就被檢查出問題,他就會立刻被銷毀,現在已經連回廠都沒辦法了,太久了,久到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隻是從垃圾堆裏撿回來,丟在倉庫裏落滿了灰塵,清洗過後縫補又玩弄,再丟棄,循環往複。

周而複始。

就算想要補救,也沒辦法救他了。

隻有一根手指還在不死心地動彈,或者是單純的神經反應。

真可憐。

係統冷靜地看著他,觀察他,記錄他的反應,等待他的結局,用輕佻又幸災樂禍的語氣,頗有嘲諷意味地評價了一句。

當然,它沒出聲,衛道也聽不見。

衛道有種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感,皺緊了眉,酒窖裏明亮的燈光一點點灑落在他的脖頸,像數隻蜈蚣攀爬纏繞一根青青藤條,這個時候,若有人看見他,莫名有種讓人聯想到瀕死的天鵝的魔力。

這不太正常。

不過沒關係,他也不正常。

整個世界早就不正常了,多他一個也不多。

係統是沒有反應的,它還在等。

可惜,衛道居然還是沒有死。

太可惜了。

衛道的意識還在下沉,那沒有光的沼澤底下,他不能呼吸,動彈不得,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迎接緩慢的死亡,一步一步逼近的死亡對任何人都是強有力的震撼,他忽然就不急了,冷眼旁觀起來,想到了無動於衷,這一片的土地對於他的掙紮作出的唯一反應,正是——

無動於衷。

在死亡麵前,也並非人人平等。

衛道就真的,無動於衷了。

他輕輕笑了笑,一點聲音沒有,意識沒有,身體也沒有。

這底下的泥土還在拉著他,又像是那無邊無際的大海裏,暴風雨中狡黠而靈敏的漩渦,不知吞食了多少生靈也不曾吐出一點骨頭渣子。

他又笑了一回。

眼前有些微妙的光,他不知道這些光是哪裏來的,試圖睜開眼,感受到更真實確切的痛楚。

他回來了。

活過來了?

也不一定,這樣的一點時間,也不夠幹什麼。

話雖如此,他還是很高興的。

衛道睜著眼睛摸索起來,他一點也看不見,隻有那點微妙的光,像隔著一片毛玻璃的月亮的光,那月亮是一輪圓月,長滿了絨絨的毛,又像是洗浴室的磨砂玻璃,裏麵開著燈,開著花灑,沒有人,燈光和水,一起傾瀉而下,毛毛躁躁亂飛亂濺的水珠裏,藏著緩緩旋轉的白光,冷冷的,如果有人洗澡,一定冷得打哆嗦,磨砂玻璃另一麵打著轉兒的水珠裏的光的微妙。

痛得要命,渾身上下都這樣痛著,他有點習慣了,讓自己忽略著這些痛,打開了機器的門。

他摸索著,取出了酒瓶子,打開了蓋子,然而一聞到那種味道就知道自己沒成功。

這不是好酒的氣味,也不是他要的那種,新的味道的酒的氣味。

如果說,嗅一嗅的時候,隻是感覺,還不能完全作數,那他直接對著嗓子眼來了一口酒的時候,這個結果已經沒有辯駁的機會。

他失敗了。

這不能讓他接受現實。

如果他還有時間,慢慢來,也許還有機會。

然而時間太長久,他又不會得到緊迫感,也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可做的了。

到時候,他也不見得會對釀酒感興趣了。

沒有發生的事情,避開不提。

已經發生的事情,擺在麵前。

要怎麼辦才能改?

衛道想了想,睜開的眼睛閉上了。

安靜且黑暗的環境,有助於他的思考。

至少,速度會快一點。

兩眼下的血順著臉頰跳下來,一下砸在了打開蓋子的酒瓶子裏。

滴答——酒液綻開旋渦。

衛道忽然靈光一閃,這酒似乎少了一味主料,正好用他的血補上,再來一次,也許就好了。

反正現在的血也是先成的,洗了也是浪費,不如用來一試,成了最好。

他就真的這樣做了。

也許是回光返照的功勞,衛道從地上爬起來,摸索著走到材料邊上,照著之前的分量收集了第二遍,換了一個瓶子,放血,一時手抖,秋霜多了一點,大概半錢,他懶得改了,想大不了再試一次。

送進機器,等提示音,打開門,開酒蓋子,成了。

“味道不錯……”

衛道嚐了一口,有點苦,冰涼涼的。

他把蓋子按回去,吐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