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側頭一聽，覺得自己的耳朵比之前還要不好了，聽聲音都隔著一層輕紗，朦朦朧朧，像在頭上扣了一個盆子，什麼聲音都是從盆子外麵來，傳到他耳朵裏，就像正方形扭曲成圓形，獅虎獸扭曲成五角星形狀的大象，簡直找不出一點共同之處。
他轉頭一看，隻覺得腦子裏的腦漿都跟著晃蕩，又燒起來了，像沸騰的膿水，一鍋煮在火上的亞硝酸鹽辣椒蜂蜜泥漿，裝在他的腦子裏，現在他的腦子就是一個魚缸似的容器，隻有一半液體震蕩。
他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腦震蕩。
然而畢竟不是醫生，不好亂說。又或者，即使他真的腦震蕩了，他也不想回去醫院等死，要死也死在自己手上，要麼釀酒，要麼睡死在床上，哪怕是死在路上呢？！
回家，回家。
他撿起了鑰匙，慢吞吞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停了一會，用頗有些呆滯的目光看了看周圍，頭一次覺得這條路還挺長的，老走不到家門口，怪熱的。
休息了一會，依舊走，休息了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然後是第三次，正所謂，不可開先例，就是這個原因了，自製力不夠，玩了一次想接著玩，短時間內都不好控製的。
平時那一條路走個七八分鍾都差不多了，他走走停停花了大半小時才到拐角，這個拐角是睜開眼能看見家門口的位置，也就是說，這裏還有一段，他非得再走一陣才能到。
衛道倒是不灰心，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多糟糕。
這一段不過小區門口到家門口十分之一的剩下的路，他又用掉了半個小時才進門。
進門以後，沒有那麼亮了，眼睛也好多了，眨了眨眼，路上的眼淚幾乎是泡著眼睛往下掉，這一段路，兩隻眼睛都沒撐住，一起腫了，看起來還有點對稱。
他笑了一回，一步一挪進了自己的房間。
坐了一會，他想，睡覺也睡夠了，休息也休息夠了，吃飯的話，也不著急，輸液那麼久，肯定有能量，不管是葡萄糖還是營養液，大概也不差這一頓，現在應該下去釀酒了。
他就起來，幾乎踉踉蹌蹌走下去，開了酒窖的門，差點撲在之前的桌子上。
緩了一緩，衛道坐在椅子上，開始想，現在是釀酒呢？還是喝酒呢？還是開始搭配新酒呢？
他想這些事情的速度也很慢，就像即將報廢的機器艱難運轉零件行動，然而怎樣努力也是收效甚微，如果說他這次進醫院之前做事，那是事倍功半，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不過，他自己還不覺得，這些就都無所謂。
他準備搭配材料釀酒，習慣性去按了燈的開關，酒窖裏一下子亮了起來，兩隻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流下眼淚，腦子裏嗡的一聲隻有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他差點就瞎了。
幸好，過了一會，眼睛還能看見，模模糊糊的，慢慢開始恢複。
隻是看東西還比不上平時沒有開燈的時候，一定要拿得很近才能看見，眼睛和東西不超過二十厘米的距離，仿佛一個千度近視。
也就是他練習釀酒的時候，這些東西都熟悉，看不清楚不影響他分辨什麼是什麼，材料也是早就收集好的，現在稱重分配就好。
要用什麼呢？
他想。
頭疼。
挑揀。
“秋霜一錢半，白青、菟絲子、豆蔻、蒲桃、甘蔗……”
衛道口中念念有詞，邊走邊抓，乍一看，還有點跳大神的氣質。
東西都齊了，他就開始找機器，除了自然發酵的酒，還有機器加工速成的酒，要他等慢慢來的實在有點困難，不用機器不行，他可急了，恨不得立刻看見成品，一點耐心沒有。
等是不可能等的。
找到了！
機器、機器、標簽呢？
衛道湊近了才看見機器上寫明白的字：溫度、濕度、時間，後麵都跟著刻度，然後底下有一排小字：請謹慎操作，禁止混合酒液。
其實沒有味道的酒是沒問題的，像人類之前的杜康，對於偉大種族鯧來說，喝著沒滋沒味，隨便混合，沒有危險，不點火就行。
衛道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開始製作自己的酒，容器也是早就準備好的，攪拌均勻靜置一段時間，密封保存送入機器，開啟電源，調整旋鈕刻度，等待結果，提示音響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