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衛道睡不著,從床上爬起來,自己一個人在陽台上坐了一會,望著外麵的天空,吹了一陣冷風,眨了眨眼睛,眼前還算清楚,忽然就覺得有點餓了。
他歎了一口氣,想了想起身,穿好外套,帶上錢包就往外走。
在家裏,肯定是穿拖鞋,要是能不穿鞋,那就更好了。
反正現在天黑,時間又晚,不見得有人,穿拖鞋出去也不是不行,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一雙,如果不換鞋就出去,他擔心自己回來的時候,走著走著就丟鞋。
那不好。
深夜的寂靜是眾所周知的,偶爾聽見幾聲淒厲的貓叫,似乎在發春,像嬰兒哭泣,又像幽魂厲鬼。
衛道推開門,門外空蕩蕩的,沒有人,連影子都不清晰,頭頂的燈是聲控,門響了很大一聲,那個燈才亮了,黃白混合的燈光,明明應該感到暖意和安全,實際上這樣的燈光隻讓人更深切地感受到夜晚的涼意。
樓道裏的燈亮起來之後,原本陰暗的窗戶玻璃就跟著亮起來,轉頭看過去,那塊玻璃有些灰塵,一麵是黑色,一麵是白色,兩邊交接,狼狽的物品灰頭土臉顯出形狀,風一吹就似乎開始搖晃。
不知道是外麵的樹影,還是麵前的人影,一起發涼,冷得人渾身都起雞皮疙瘩,裹緊衣服也沒有用,那種涼意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像暴雨,像流水,像整個世界的漠然注視。
這種涼意是阻擋不住的。
鞋底的地板是涼的,流淌的光是涼的。
別人家禁閉的門戶,身前身後不可避免的倒映,重重疊疊,影影綽綽。
突然撲來的黑暗,散發著幽光的燈泡。
紅色的樓層數字,慢慢打開的電梯門。
數不清的影子,飛來飛去的細微塵灰。
瑟瑟的花枝葉,惆悵的蟲鳴,寒棲複驚的鳥雀。
倏忽間吹來的風,抬頭望那無際的空。
紅日裏熱鬧的高樓,黑暗中淩亂的白。
一切都那麼涼。
衛道往外走,繞著住處最近的一條商業街,轉了大半圈,沒有找到一家開著的可以購買食物的店。
他走得更遠了。
還是沒有。
他就準備回家,餓著去睡一覺等天亮。
背過身往回走,穿過沒有人和車的馬路,經過不方便轉身的小區的大門。
一個人迎麵走來,衛道看了她一眼,心裏什麼也沒有想。
或者,他那個時候應該想,這個時間點還有人不睡覺出來閑逛嗎?
他都準備回家了。
二人各走各的,那人忽然就喊了一聲,似乎是別人的名字。
衛道一愣,轉過頭去,那人仿佛得了助益,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十分自來熟似的,一巴掌拍在衛道的肩膀上,聲音爽朗,帶著點笑意和得意地說:“你戴這個口罩,我還差點沒認出來呢!”
“啊?”
衛道也不知道說什麼,就應了一聲,或是他的腦子當時也餓得不怎麼清楚了,沒反應過來,當時就沒反駁說我不是你喊的人。
那人自顧自笑著說:“你這麼多天都沒來上班,我們可好久沒見麵了。”
衛道:“啊……”
他就用那一個音把人應付了。
那人自己走了,衛道繼續在回家的路上走。
他經過小路抄近道的時候,又有一個人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衛道就沒有回頭,他還以為是之前那個。
第二個人說:“哎!你也出來?”
衛道點頭:“嗯。”
“你為什麼出來?”
“就是走兩步。”
“你認為,一個人的命運是早就安排好的,還是種種意外和內心的糾纏發展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
隻要不知道,就算是安排好了,也無所謂。
如果意外和內心糾纏,那就不要讓內心糾纏,事情總是還繼續的,也不關我什麼事。”
“你是支持各家自掃門前雪?”
“我是莫管他人瓦上霜。”
“那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
“不知道。”
“如果我們的世界隻是神隨手創造出來的小玩意,我們每個人都是造物主安排好的棋子,一個小角色,能做什麼呢?”
“什麼都能做,什麼都不能。”
“也是,假如命運安排好了一切,即使我活著也是提線木偶,即使我死了,也是命該如此。哪怕……”
“什麼?”
“我們這樣,算活著,還是死了?”
“我不知道。”
“你懷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