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悄悄開了一條縫。

“滾!”

遊魚般靈活的人從門外鑽進來,躲開瞬息間入木三分紮在門邊上的一根針,那針尾還在蜂鳴般顫動。

他並不往外,也不害怕,笑嘻嘻湊近了屋主,熟練坐在一邊:“不會吧?不會吧?你躲起來喝酒?”

屋主是個男人,穿著一身血腥味極重的黑衣,坐在廳堂桌前,手裏隻有一杯清水,麵前卻有拳頭大的酒瓶,封得好好的,並沒打開,酒的香氣卻蔓延開來。

“出去。”

他冷聲道。

“我不!”

邊上的人翹起二郎腿又放下,明確拒絕之後,臉上的笑意不見了,歎了一口氣,神色無奈起來。

“許弋!你哥就是死了,也不會希望你這樣!更何況,你哥是什麼人?神出鬼沒的,萬一沒死呢?你這樣,他見了得多傷心?好好一人,他一走……”

“嚴華!閉嘴!滾!!”

許弋冷哼一聲放下杯子,見嚴華不走,自己起身提刀便要出門。

嚴華攔住他:“你又要去戰場?身上的血腥味都洗不脫了,還去?即使你是我們之中武力最強的那個,也用不著這麼拚命,我們不是都在想辦法?”

許弋將刀架在嚴華的脖子上,刀鋒極利,近日又殺了許多敵人,同樣散著濃重的血腥氣,似乎手一抖就要將人殺死,有些事情做多了,下手就不過腦子,也就是他沒喝酒,要是喝了,麵前隻有屍體了。

嚴華也知道情況,舉起雙手道:“我投降!我認輸!”

許弋翻轉刀背將人打開,自己拉了門出去。

嚴華記吃不記打,尾巴似的追著他喊:“你著急也沒用!本來怪物就多,異界入侵又不講道理,多看兩眼就要重新變異,多拖一陣就要死,倒下就是敵人,你這樣去了,早晚也要死,也要變成他們的人反過來打我們!”

許弋腳步一頓,轉身盯著他,赤紅著一雙眼睛,語氣卻極冷靜反問道:“那你的意思呢?你們的意思?”

他冷笑一聲,質問道:“你在教我做事?我不會管事,隻會打仗,你們討論出結果,派人通知就完了,非要攔著我,有什麼好處?別忘了……”

嚴華察覺不對,想要後退,許弋幾乎瞬移一樣上前,將長刀壓在他的一側肩膀上,刀刃依然對準脖子,他不得不站住腳,麵對著許弋,熟練至極舉起雙手示意,連多動一動也不敢。

許弋靠近他,收起刀,揪住他的衣領,讓嚴華不得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他一直知道別人都害怕他變色後的眼睛,太紅了,好像同伴的鮮血被他的眼睛吃掉了一樣。

其實是很好看的,仔細盯著,還能看出精雕細琢的痕跡,仿佛從前貴族身邊活靈活現的人偶在眼眶中鑲嵌的兩顆紅寶石,尋常人家根本沒有那樣巧奪天工的工匠技藝。

隻是誰也不肯多看,不敢。

直視他的眼睛,幾乎等同於主動追逐瘋狂。

“我也是掌權者之一。”

他平靜極了,完全看不出瘋狂的跡象,然而越是這樣,越發叫人難以相信他的正常,越是讓人難以想象他成為敵人後將為同伴帶來的真實恐懼。

“論身份,我們是平級,排資論輩,戰場上也是我當先。”

許弋鬆開嚴華,順手還推了一把,沒用力:“你最好不要再自作主張跑過來煩我,小心下一次那根針就紮進你的眼睛。”

嚴華審時度勢往後踉蹌了一下,其實站得很穩。

許弋轉身就走,嚴華又追上來,二人之間隔著兩三步的距離:“不速之客,非奸即盜,你也下作了。”

嚴華嬉皮笑臉:“我下作?人以群分,你也下作。”

許弋不置可否。

嚴華保持這個距離跟在他身後,堅持不懈道:“我知道你在乎你哥,可人都死了,你不能……”

“他沒死。”

“好好好,就當他沒死,那他還能回來?”

“他會回來的。”

“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呢?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會回來的。”

“日!”

“嗯?”

“不是,我說,今兒天氣不錯哈……”

天空是夕陽的橙紅色,看不見太陽,卻又翻著雲彩,蒙了一層灰的毛玻璃擋著似的,讓人看著心裏就不舒服,現在不是黃昏。

許弋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嚴華就知道是勸不住了。

他拉住許弋,趁人還沒發火,先舉起雙手示弱道:“你要去,我攔不住了,隻是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我們一直在想辦法,沒有人不著急,但你是最主要的戰鬥力,絕不能自取滅亡,如果你在我們之前死了,我們的死期也近了,不是不想讓你殺敵,隻希望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