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3 / 3)

通向外界的山道裏隱約傳來打殺聲,柳隨以為柳必成會將自己換上去,哪知他負手站在山門前,一點動作都沒有,在屬下請示後,隻是揮手叫他退下,於是柳隨就被帶著站在後方。

柳隨腦袋裏各種陰謀詭計交織,屬實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在他費力琢磨的時候,此時外麵的人終於突破了山門外的防線,衝了進來。

為首的便是武林盟的幾位長老,甚至連謝盟主也來了,不過他們並未第一眼看向掛在上方的“柳隨”,反而是看向柳必成。

而真正的柳隨由於站的地勢矮,加上前排被普渡山眾人擋住,武林盟的人根本沒發現他就站在人群後方。

“柳必成,你作惡多端,喪盡天良,滅了對你有養育之恩的柳家滿門,如今更是對柳家僅存的血脈趕盡殺絕,你這樣的魔頭,死不足惜。”

話語力量十足,謝盟主的語氣也義憤填膺,聽起來正義凜然。可不知是不是因為聽了顧亦傾說的那些,柳隨總覺得他的真實情緒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憤慨。

柳必成似笑非笑,先是看了眼掛在上方的“柳隨”,才應聲:“打就打,說這些廢話作甚,本座什麼時候不承認這些事實了。”

“倒是你們,想要鏟除我普渡山直說便是,倒也不必多找些借口,包括我這小侄兒,想來能不能救下本就不在謝盟主的考慮中吧。”

恰好此時大批人終於一起湧進這個狹口,聽到此話紛紛怒斥。

“魔頭少血口噴人!今日我們為援救柳公子而來,順帶滅了你這妖孽,搬弄口舌隻會加速你的死期!”

有按捺不住的普渡山人怒而暴起,被柳必成一手攔下。

倒是謝盟主那方神情一暗。實際上他們對普渡山的實力了解有限,僅從上次刺殺前輩行動來看,門中應有不少好手,能將青城派和武林盟援手打得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即使這些人大多並非武林一流高手,卻也算得上一把好手,普渡山一個小隊便有這麼大的破壞力,屬實驚人。

原還想借機一睹普渡山實力,柳必成此番攔截,看起來舉重若輕,讓人更心生警惕。

“看來諸位對此次行動的目標深信不疑,本座深感遺憾。”不等旁人問遺憾什麼,他戲謔道,“遺憾諸位被蒙蔽至今。”

“天山劍派和終南嶽麓是怎麼沒的,想必各位心裏都有數。”

原本義憤填膺的救援聯盟安靜了些許,有些年輕人不明所以,納悶地看向周圍期望得到解答,有老江湖小聲解答:“天山劍派和終南嶽麓原本也是江湖有名的大門派,在上一次剿滅銀鈴教的義舉中傷亡過大,門內傳承斷層,這兩年已經淪落到變賣產業維持生活了,和滅門沒什麼兩樣。”

“所以他的意思是這兩個門派是當了炮灰沒的?”

“不是那麼回事,當初說好一起行動,結果天音閣和飛花澗那批人在彙合途中被銀鈴教提前派去的人攔截了,沒及時趕到,才使得天山劍派和終南嶽麓孤立無援,被銀鈴教重創。”

“原來如此。”

也有人不信:“有這麼巧?銀鈴教那地方可不像這普渡山,能去的路多得是,怎麼偏巧就在那緊要關頭被攔住了?銀鈴教的人未卜先知?我可是聽說當時天音閣的勢力還算不上鼎盛,那可就是天山劍派衰落才驟然崛起的。”

眾說紛紜,謝盟主麵沉如水,大聲道:“諸位莫要被這魔頭妖言惑眾,此番覆滅普渡山勢在必行,他在挑撥離間拖延時間罷了,後頭說不定還有什麼陰謀詭計等著咱們,千萬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動手!”

他說的不錯,且普渡山對武林的危害有目共睹,眼下他們還急著營救柳公子,看了眼被吊著的“柳隨”,有人按捺不住,想要輕功上去將人救下,可惜很快被普渡山的人打了下去,險些重傷;也有擅長暗器的,早就試圖弄斷那繩索,可惜似乎這繩子似乎摻雜了別的材質,異常堅韌。

柳隨在後麵看的直著急,想揮手告訴他們自己在這,但他身旁的人看他看的緊,一見他有動作,立馬捂住往後拖。

“唔唔唔唔——”

於是所有人依然沒注意到真正的柳隨,而柳必成見他們動手,非但不急,反而大笑了起來,眾人越加迷惑,恰好此時岑心那群人擠過人群來到了前列,岑心見到掛著的“柳隨”當即喊著“柳哥哥”就要突出重圍。

柳必成看見她旁邊的天音閣人眼睛一亮:“來的正好。”

猝然出手,那天音閣的弟子便被虛空攝取,被柳必成輕而易舉握住了脖頸,他隻能驚恐地撲騰手腳,發出沒有意義的驚叫。

“謝師兄!”

“妖人快放了謝師兄!”

被抓的人正是謝盟主的親侄子,天音閣這一代最有天賦,最有希望接替謝盟主光耀天音閣的年輕弟子,稱之為天音閣的未來毫不誇張。

被抓的人萬眾矚目,眾人甚至意識不到岑心已經接近了“柳隨”,假柳隨臉上披著□□,已經陷入了昏迷,無法從神態語氣角度辨認,一時之間連岑心都被騙過去了,隻以為這是真的柳隨,喜不自禁將人放下接回。

子遊和濟青這回也同青城派其他弟子一起前來支援了,隻是與岑心不是一個批次,現場半數的人在關心那個“謝師兄”,另一半像他們這樣的,滿心滿眼全是柳公子的安危,見她得手,俱是振奮不已。

柳必成那邊竟也不攔,柳隨在人群後滿心疑惑,就算那是個替身,也不該表現地如此輕易吧,難道是因為得到了更有用的人質?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柳必成提起那位謝少俠,戲謔說:“好了,雖然沒辦法手刃柳公子泄憤,不過用這謝公子替代想來也不差。可惜啊可惜,本座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家小侄子更適合作為開啟新世代的祭品,若是你們願意……交換回來也不是不行。”

這其中的險惡用意是個人都聽出來了,故意放走柳隨,為的是要武林盟做選擇。

謝盟主麵色鐵青,一直以來的沉穩淡定險些掛不住,他不住地望著自家親侄子,眼見他被柳必成掐的臉上充血,更是怒吼道:“卑鄙小人!快放開他!”

“當然可以,謝盟主的麵子怎能不賣,勞煩把我那好侄兒放回那上麵就行了,我還指望著他釣更大的魚呢。”

柳必成指著架子不慌不忙,等著他們做決定。

有天音閣的人暗戳戳看向岑心懷裏的“柳隨”。

岑心頓時怒目而視:“誰敢動柳哥哥?!”

這事思來想去就不是個事,如今大家齊聚一堂本就是為了救柳公子,若是為了謝少俠將人送回去,這算什麼事啊。

除了天音閣以及他們那一派係的人,大多數武林俠士都覺得不能換。

有血性的更是鼓動大家直接衝了他們,應聲者無數,然而他們被謝盟主攔住了。

“不要衝動!”

那邊謝少俠已經被柳必成掐的直翻白眼,謝盟主相信隻要他們動手,柳必成會毫不猶豫掐死他。

此番營救柳隨,他本想借普渡山立威,為小輩們鋪路,哪想到柳必成的實力遠超預估,他那侄兒武功不差,卻沒想到一個照麵就被擒取,連他都沒反應過來。同顧亦傾觀察到的一樣,謝盟主也早就發現柳必成甚少自己動手,而普渡山在外界的接連失利,叫他放鬆了警惕,以為柳必成修習《九聖蓮華經》多年,也不過如此,整個普渡山的實力遠在當初銀鈴教之下,如今看來根本不是那樣,隻怪他太輕敵。

事情陷入了僵局。

打破僵局的是整件事的主導者,柳必成笑看了一圈:

“哎呀,很難做抉擇?這對謝盟主來說本不是困難的事,都怪這兒人太多了,很多事也就不方便做了,我說的對吧,謝盟主?”

謝盟主忍而不發,在柳必成越發收緊的手中,他終於忍不住大喊:“慢著!我換!”

“盟主?!”

其餘人俱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不敢相信素來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的謝盟主會為了自家人犧牲柳公子。

“諸位,柳公子畢竟是這魔頭的親侄子,他此舉旨在釣我們上鉤,並不會真正傷害柳公子。”

他說的言之鑿鑿,更讓眾人感到迷惑,有頭腦簡單的覺得有道理,但依然有很多人認為他隻是為了救自家侄子信口雌黃,隻覺得謝盟主在他們心中高大的形象崩塌了些許。

兩方人很快爭論了起來,柳必成看著現場亂糟糟一團,笑得愈發暢快。

他本來還有後手,不過隻一個柳隨便讓他們自亂陣腳,倒也用不上了。

嘈雜中,柳必成猛地將手裏的謝少俠扔進人群,這舉動猶如一個信號,沒等武林盟的人反應過來,上方轟隆的聲響預示了不祥的征兆。

飛滾而下的落石頃刻間砸倒了一片,其餘僥幸躲過一劫的人飛快躲避,可前方就是普渡山的人攔著,要麼戰,要麼就被頭頂的石頭砸死,一場混戰轉瞬開啟。

柳隨被拉到更後方。武林盟倉促應戰,又有巨石威脅,已然落入劣勢,他眼睜睜看著刀劍相接,血流成河,其中不乏有他曾在絕劍山莊見過的年輕少俠,受傷身死……他還看見岑心為了護住“他”左支右絀,難以發揮。

這情景絕不是他想看到的,早知如此,早知如此,還不如就讓他……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上方的落石忽然停下了。

燃眉之急得到緩解,加上普渡山的人也被這變故弄得無心戰鬥,武林盟的人一下得到了喘息機會。

也就是這時,他們才有功夫看山上的情況,而柳隨比他們更早一步發現——是顧亦傾,還有一群不認識的人,其中有個身影,即使相隔百米他依然認出來,是沈融雪。

他真的來了。

還來不及高興,柳隨想到柳必成的目標正是沈融雪,不禁開始擔心。雖然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柳必成忌憚沈融雪遠勝武林盟。分明隻是個孤獨劍客,又能礙著他柳必成什麼,有病。

柳必成當然不覺得自己有病,他遙望著那個身影,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忌憚沈融雪,不僅僅是因為他武功蓋世,還因為他是沈葦渡的弟子,沈葦渡的江湖地位,說句前無古人不為過,盡管現今的江湖甚少有他的傳說流傳,可那是因為劍道式微,號稱天下第一劍的霍星辰雖強,在柳必成看來不過爾爾,霍星辰也確實夠不上武林第一人,可若是沈融雪有意,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奪回曾經屬於他師父的殊榮,影響力直逼武林盟主。

這姓謝的汲汲營營這麼多年,也不過是拉幫結派排除異己把天音閣弄上武林第一大派的位置,可若說影響力,不比其他大派優越多少,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他不夠強,整個天音閣也不夠強。

武林,是強者為尊的地方,沈融雪,才是他一統武林最大的阻礙。

這柄劍本可以為他所用,又或者束之高閣,可惜啊可惜,有人叫劍動了凡心,眼看著就要指向自己了,那就怪不得他摧毀這絕世寶劍了。

柳必成看著沈融雪飄然而下,目光含笑。縱是武功蓋世,孤身一人也是成不了事的,太年輕了。

像是按了暫停鍵,一襲白衣的劍客無聲落到雙方交戰的中心。

柳隨的目光牢牢黏在他身上,多日未見,沈融雪好像沒什麼變化,也不對,好像比他上次見到時更冷了。

謝盟主率先開口:“閣下是?”他總覺得此人有些許眼熟,應是見過的。

也有人很快認出來,沈融雪曾以真容陪在柳隨身邊,在武林大會上露過麵。

“似乎是柳公子的朋友。”

“是他!武林大會那會兒我就有印象,不聲不響的但就是讓人有些……”

他的未竟之語是害怕,隻是沒人願意說出來,承認害怕多丟人啊。

謝盟主經人提醒,也一下想起來,既然是柳隨的朋友,上麵還和顧少莊主站在一起,那便是友軍,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隱約記得此人姓沈,謝盟主連忙道:“原來是沈大俠!這魔頭卑鄙無恥,竟然設伏,若非沈大俠即使察覺,我們損失慘重,多謝沈大俠。”

沈融雪微微側頭看向他:“你既知他無恥,為何想不到這地勢之下的埋伏?”

謝盟主麵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逐漸不對了起來。

他隱約意識到,沈融雪似乎並非站在他這邊。

那邊柳必成哈哈大笑起來。

“說的對啊,謝盟主為何想不到?還是說,早就知道了,隻是沒有提醒該提醒的人?我看靈音閣的俠士方才閃躲的似乎很是從容。”

這話叫在場的其他人側目,然後他們發現,靈音閣的人幾乎沒什麼損耗,連向來與他們抱團抱得緊的飛花澗都折損了兩員,靈音閣卻隻有幾人輕傷,眾人心裏頓時覺得不對味起來,連晏誠都用懷疑的眼神看向謝盟主。

謝盟主內心叫苦不迭,這話他難以回答,他怎麼能說,自己雖然有心借機讓小輩立威,卻是真的沒想到柳必成會用這招,在他的觀念裏,這都是攻城打仗用的,哪裏想到柳必成會用在這,這根本不符合武林人崇尚的俠義氣概。

好在這個沈融雪似乎隻是隨口一問,說完這句他便看向岑心懷中昏迷的“柳隨”,然而他隻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前帶走柳隨,甚至沒有查看他的情況。

柳隨透過人群縫隙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心口有些發沉。不過他相信沈融雪做什麼都有他的道理,也許是現在不方便,也許是看出來那不是他,或者前輩可能已經告訴他有個假的誘餌。

可是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反問,真的嗎?隔得那麼遠,隻一眼就能認出那不是他嗎,而且當時隻和前輩說了山門有埋伏,替身這一遭他不小心忘了……沈融雪,真的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就完結了,趕得及的話今天就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