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靜縣主回房了,喻鬆見喻然臉色悵然,上來拉住她的胳膊道:“阿姐不高興嗎?”
喻然看著他那天真無邪的小臉,搖搖頭。阿娘對她很嚴厲,對喻鬆卻和氣很多,有時候她都懷疑阿娘是不是重男輕女,可是她吃穿用度方麵從不短缺,又覺得阿娘不是那種人。
喻鬆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情,晃了晃她的胳膊道:“阿姐,若是阿娘對我好一分,我就對你好十分,你不要不高興。”
他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黑寶石一樣的眼珠子閃著光芒。喻然忽然覺得這樣的計較沒什麼意思,笑道:“我沒有不高興。其實我今天最高興了。”
最高興的事,自然是遇到一個俊氣郎君了。想到那個郎君,她又喜滋滋起來,提了裙腳又往書房跑。
喻鬆在後頭跟著:“阿姐今日這麼勤奮嗎?連妝都不卸就要讀書嗎?”
喻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往阿娘離去的方向看。她已經往前院去了,院中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她悄聲對喻鬆道:“鬆兒,幫阿姐去把楊卓哥哥找來好不好?”
楊卓是律學館的學生,跟她年紀相仿。街頭那個訴狀攤子,就是他們倆一塊支起來的。喻然負責寫狀子、上公堂。楊卓在清州人頭很熟,就負責跑腿。
“好!”喻鬆單純,一向聽喻然的話,事事護著他姐,“對了阿姐,剛才娘親說那個吳六郎,阿姐真的不喜歡嗎?”
喻然搖搖頭:“不喜歡。”
“哦。”喻鬆眼珠子一轉,也不知道想到什麼,對喻然道,“那我先去找楊大哥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門外,喻然才邁步進書房關了門,在幾案前跪坐下來,鋪開紙張,畫那俊氣郎君的畫像。她畫畫的技術極好,尤其擅長畫人像。以前有個波斯人來清州,生意上有點糾紛找她幫忙解決,她幫完之後兩人成了朋友。那波斯人教她畫人像,不光是用水墨來畫,還可以用炭筆、丹砂、青雘細描,畫出來簡直跟真人一樣,十分神奇。
這俊氣郎君的眉眼長得極好,狹長而有神,不怒自威,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鼻梁高挺,線條流暢。最讓人臉紅耳熱的是那輕抿的薄唇,一看難忘,再看沉淪。這麼好看的嘴巴,當時在街上竟然一句話也沒說,真是個矜貴自持的家夥。
畫完頭臉,又開始畫他的身形。他肩膀寬闊,身姿挺拔,袍衫間那條簡潔的腰帶繡了細致的祥雲圖案,整個人無處不是風度。
喻然平時也喜歡畫畫,不僅喜歡,還畫得很好。其實相比於在街上擺狀子攤,她最拿手的是畫畫。但是畫畫這件事兒容易招惹麻煩,譬如一不小心成了名家,就處處有人追尋。
她不想要這種煩惱,隻想隨心所欲地畫自己喜歡的東西。當然精明如她,也不是畫給自己一人欣賞的,賞玩時間久了便會賣出去。家中並不缺錢,但她見過人間百態,深知錢有多重要。所以她不遺餘力地攢錢,有了一個自己的小金庫。
以往習畫總是腦子有什麼手下畫什麼,而這次卻像是一切皆由心生,一筆一畫全是發自內心,她第一次感到畫像是一件如此走心的事情。
畫完之後,她把畫舉起,在窗前又仔細地凝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家住何處,婚配與否,品性如何,若是……
她自然不是容娘擔心的那樣,在街上看到一個容貌不錯的人就要義無反顧往上撲。但她素來好奇心強盛,又極有行動力,對什麼事情感興趣就會去做。這個突然出現的俊氣郎君,她有些隱隱的期待,但更多的是忐忑不安。雖然她也像父親那樣不羈小節、灑脫恣意,偶爾也頑劣得讓母親頭疼,但做這麼瘋狂的事情還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