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帝麵上表情不定,手上不斷摩挲著貔貅擺件,周身陰沉沉的,連陳侍跟在他身邊十幾年了,此刻都不敢輕易上前觸他的黴頭。
極輕極輕的腳步聲響起,陳侍不耐煩地瞧過去。
動靜這般大,找死呢?
來人是他剛認的小徒弟,他微微蹙了眉。
小徒弟不敢進來,站在屏風後邊衝他招手。
陳侍悄悄抬眼望了一眼昭平帝,這才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壓低聲音斥道:“作死呢你!”
“師父莫生氣,”小徒弟賠著笑,“外邊有人說要見陛下,道或有一法可解陛下之憂。”
“確真?”
“他親口說的,隻是不肯告訴我們,非要麵見陛下。”
陳侍甩了甩拂塵,“等著。”
重新進了殿中,他已然又換了一副神情,“陛下方才有一人道或能解您煩憂,可否要見?”
昭平帝沉默著,陳侍小心翼翼垂著頭,半點兒聲音不敢出,隻恨此時不能閉了氣去。
昭平帝突兀一笑,這笑著實看不出有仁君之相。
“喚他進來。”
這時陳侍領命從宮外搜集來的名醫,方才他的同伴死了大半,血染紅了宮門。若不是他道有法子替皇帝分憂,想必此時早成了荒郊上一具死屍。
疾醫再見天威,屬實是嚇破了膽,雙腿打著擺,由小宮人攙扶著才勉強不至於汙了皇帝的眼。
“你有甚法子?”
疾醫小心覷著昭平帝麵色,試探著道:“陛下乃天子之尊,子孫緣必定綿長。眼下之困,興許是命煞未解之故。”
“命煞?”
昭平帝半張臉隱在暗處,神情晦暗不明。
疾醫深深跪服:“小人鬥膽之言,還請陛下恕罪。”
陳侍輕蔑地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疾醫,轉而掩住眸中不屑。
左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皇帝信神佛,卻不曾在這事上過於相信。
頂了天是年年去一趟古刹,燒上一炷香而已。
“講吧。”
“若是尋常方藥針砭皆無用,陛下或可試一試方士之道?”
陳侍輕抖了了下手中拂塵,靜靜等著昭平帝再次開口喚人將他丟出去。
久等不至。
“方士?”
“小人曾聽聞一人自打娘胎裏出生,便多了一指,乃是不祥之人,後有幸遇到方士羽人點化施恩,原他不過是出生之時沾染了汙穢,現已恢複正常。”
“倒是有趣。”
陳侍麵上變來變去。
疾醫見他感興趣,鎮定了許多,便又講了幾個諸如此類的例子。
陳侍狠狠瞪了一眼小徒弟,是從哪兒找來的遊醫,竟跑到當今天子跟前胡咧咧?!
這等鄉野間經三人口,狐狸都能變成老虎的傳言,怎能搬弄到皇帝眼前,還一副這才是正道的模樣?
偏生昭平帝聽得甚有興致。
大手一揮賜下財寶無數。
不到一個時辰,疾醫儼然成了昭平帝跟前的紅人。
這疾醫也是能說,專門撿昭平帝喜歡的講,直到昭平帝乏了,他才退下。
陳侍剛想說什麼,皇帝開了尊口:“去尋些方士進宮。”
“陛下?”
“聽不懂?”
“奴這就去。”陳侍垂了眉眼。
方士陸陸續續進宮,朝中議論紛紛,卻沒人敢鬧到昭平帝跟前。
而陳侍接連被許多人詢問,卻隻能苦笑以對。
朝中並不太平,流言動搖不了國之根基。
且百姓向來是好糊弄且膽小的,依著他們的意思,隻要殺幾個帶頭的以儆效尤,時時監管,流言想必很快就會被人遺忘。
青州重新修繕,現在流言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