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緊不慢地從人間走過,似乎留下了痕跡,又似乎沒有。
一路上多山水,百姓們除了藏冬食備冬衣,還要趁著天尚未徹底冷下來,抓緊時間整地建渠、修堤築壩。
然天氣總是變化無常的,仿佛是突然一天,毫無征兆的,老天爺就變了臉色。
或許變臉的不僅僅是老天爺。
一夜間,天地盡白。
謝晀命青竹備了上好的新茶,來尋燕南熙品嚐。
燕南熙端坐與馬車中,手中捏著不薄不厚的幾張信紙。
是兗州姑姑給她的回信。
看著熟悉的字體,燕南熙心中微暖。
姑姑還是和從前一樣,前半截講了兗州近來發生的事情,後半截是關切與詢問。
中間夾了一句話,“燕姓兒女行事自來隨心,阿熙若想做,盡管放手去做,不必糾結於心。”
燕南熙手指落在那幾行字上,心底某一個緩緩發芽的種子迅速萌出、抽條。
守在馬車外的月艾輕聲道:“女郎,秦王世子來尋您了。”
“進來吧。”
月艾微福身:“女郎請您進去。”
趁著這個空兒,燕南熙將手中的信折起,收在了案幾下的木匣子中,又取了一本書出來。
謝晀拂了簾子進來時,燕南熙已經收拾妥當了。
他欠著身子,將身上的厚披風取下伸到外邊,抖了抖雪花,扔到青竹懷裏,這才坐了下來。
身上仍舊帶著零星的雪花。
馬車內暖融融的,謝晀指尖微僵,他合手搓了幾下。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小巧的手爐。
“愣著作甚?拿著。”
燕南熙將其塞到了他的手中,探身捏起了掛在他鬢邊的雪花。
她溫熱的指尖一碰到小小的雪,雪便化了。
於是隻好取來了手帕,輕輕將其打落。
謝晀任她施為。
實在是不習慣。
阿熙從未待他這樣親近過。
作為披皮將軍時,好歹還親近一二。作為世子時,一直是恪守禮節的。
哦,最開始他有意做作的不算。
突如其來的熱情,實在是讓人很慌張。
謝晀握著手爐,想要遞回去。
“給我做甚?切莫凍著你了。這有爐子,烤烤就行了。”
“拿著。”
“哦。”
謝晀握在了手中,暖融融的熱意從小手爐中順著接觸的地方蔓延,心口有點兒燙。
似乎猶帶她身上的溫度與香氣。
呼吸之間仿佛被她的香氣包圍。
“今冬初雪,原本答應你去雲景湖賞雪飲茶,現在卻是不能成了。今早讓人采了林間初雪,我們便風雅一回?”
邊上是他方才進來時用幹淨瓦罐盛著的雪水。
燕南熙應下,將東西騰開。
馬車上有小爐,上邊溫著水。她提起手柄想將水倒了,然剛碰到手柄,便被燙了下,她猛地收回手。
謝晀急急撈過她的手,玉白的指尖此時通紅。
疊聲喊人送來了藥膏。
月艾守在車外,聞聲立即跑了去。
謝晀猶豫了下,將小簾掀開一角,手伸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吹得冰涼,才收回來覆在她的指尖。
他做得急,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其他,這時抬頭才發現她正含笑望著他。
手任由他握著,亦沒有收回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