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娘不死心,試探了好幾次,又暗示隻要能把大妹弄到內宅當差,一定會給他好處。沒想到蔡實當了管家之後油鹽不進,一句有用的話也沒露出來。隻叫“讓孩子好好念書”。再四詢問,蔡實也就多說了一句:“書讀得好的,將來必然是有好處的。”
女孩子書讀得好到底能有什麼好處,王四娘一點不明白,不過眼見著大妹一天天大起來,她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自己十五歲那會已經當了沈家的新婦了呢。再這麼耽誤下去可怎麼得了?
想是這麼想,平日裏這些話她都放在心裏頭。
“大妹!把桌子收拾幹淨,一會就吃飯了。二妹,你來幫我燒火。三兒,你一邊玩去。不要礙事!”
王四娘一邊和女兒們說話,一邊把飯菜放上爐灶上回熱一下。爐灶裏燒得是山上整枝下來的柴火,每個月按人頭由總管理處分給各家各戶的。正燒著火,丈夫沈大也回來了。
他一整天都在山上在桑園裏忙活,腳上糊滿了黃泥。先從屋門口的水缸裏舀起幾勺水把腳衝洗幹淨,這才換上家裏的布鞋進到屋子裏來。
看到老婆居然提前下班回來了,沈大一點也不驚訝――他在記工室已經知道了。
沈大沉著臉,王四娘和孩子們也不敢招惹沒趣,一家人默默的圍著桌子吃完飯,趁著女兒們收拾碗筷的時候,沈大才開口說老爺今天剛剛去看過桑園,說還要把桑園再擴大一倍。
他點著了老爺上次賞給他的水煙鬥,咕嚕咕嚕的抽了起來:“……麵積擴大不算,據說還要再請個人來教我們怎麼種桑。搞密集種桑――我們家從爺爺輩上就種桑采葉了,還要人來教?真是!”
“又是從廣裏那邊來得吧。”王四娘給一家之主沏上一杯末茶,這是開春的時候倉庫清理茶葉囤子掃出來的茶葉碎末,廉價發賣給山莊裏的奴仆,算是一種福利。雖然賣相不好,裏麵倒有不少上好的茶葉。
“大約是吧,這次新種的桑樹和去年一樣,也是從船上卸下來的樹苗,我瞧著也沒甚稀罕的,廣東的桑樹再好,總比不上本地的湖桑好。不知道為何老爺這麼喜歡?”
“鄉裏鄉親的,大約也有人情在。”王四娘人情世故熟透,遠比丈夫來得精明,“就說這莊子裏,除了蔡管家之外,老爺身邊但凡有點頭臉的哪個不是從廣裏帶來得?”
“說得也是。”沈大吐出個煙圈來,“看著廣裏那邊一撥一撥的從船上來人到莊子裏來,這也忒蹊蹺了――老爺好像信不得咱們這裏的匠人,大一點的事都要從廣裏那邊調人手過來做。”
昨天又有船停在山下的碼頭了,是要來指導種桑的人已經來了吧。王四娘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傳她去內宅,大約和這件事有關。但是自己並不會種桑,隻會養蠶,莫非要今年真得要養蠶了?
正在猜測,沈大卻麵露遲疑之色,連著抽了幾口水煙才開口說:“我聽人說老爺今天晚上要傳你進去問話?”
他的麵色有點不好看,王四娘心中雪洞似得明白。平白無故的突然叫她到內宅去,還是在夜裏。自己也算有幾分姿色,是個男人都要好好想想。
當下說道:“是要傳我進去。”她趕忙分辨道:“我看,老爺今年是要養蠶了,大約是要問這裏麵的關節吧。當初我們投靠進來的時候,他可是問過不少養蠶繅絲的事情。”
“怎麼可能,這山上零零星星的桑樹是不少,可是成片的桑園去年才種下。今年采不了葉子的。沒桑葉養什麼蠶呢?”沈大流露出懷疑之色。
沒有自己的桑園,就得靠買桑葉養蠶。這對養蠶戶來說是件非常擔風險的事情。特別是到了蠶三齡過後,每天都要消耗大量桑葉,市麵上的桑葉不但價格高,而且供應緊張。籌措不到桑葉就隻能倒蠶。等於白白辛苦一場。所以養蠶戶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桑園作為基本盤,酌情再從市上補充購入一點。
象鳳凰山莊這樣的,靠著山上七零八落的野桑樹的葉子,根本形不成規模養蠶。今天忽然把王四娘傳進內宅,用養蠶這件事來解釋也難怪他不相信了。
“難說,我看我們這位老爺專能行常人不能行之事。”王四娘說,“你瞧著吧,今年肯定會養蠶。”
她見丈夫毫無釋懷之色,趕緊又說道:“咱們一家子投靠進府也快二年了,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也是看在眼裏的。縱然有什麼事情,我也拿得住!你放心就是。”
沈大粗重的喘了一口氣,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