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立在桂樹下, 宛若一輪朗朗明月初升,褪去了以往的青澀和不馴,經了河西這一場戰事後, 從他骨子裏透出來一股殺伐之氣。
即便還是笑著,神色也盡量溫和, 可那身上的凜冽氣息卻不容忽視。
朱少君眼裏霎時染滿了驚喜,她喚了他一聲, 不由得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我都才聽聞大捷的消息沒多久呢。”
看了他許久, 她臉上流露了點猶豫,不是很敢靠近過去。
見到是未來的姑爺過來了, 院中侍從們早就識趣的避退下去。看出來她的猶豫之色, 顧維挑了挑眉闊步上前,長臂一伸將她攬到了懷裏, 將下巴擱在了她發頂, 溫聲說:“我回來的快些, 想我了沒有?”
說著, 他又蹭了蹭少女柔軟的麵頰。
少女的臉嬌嫩, 朱少君被他的胡茬給紮得有些疼, 便略微掙紮了幾下, 隨後才在他帶著威脅目光下, 小聲說:“想的。”
她悄悄抬頭瞪了他一眼,又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下。他眼裏寫著的意思, 分明就是她要是敢說不想,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看著看著,眼淚便突的掉了下來,一顆顆淚珠不斷地往下砸落,連成了一道珠簾。
怔愣了好一會, 她才清晰的感知到,他從河西回來了。
數十年的歲月,他終於回來了。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顧維霎時間神清氣爽起來,也沒計較她掐自己的舉動,又將她攬緊了些,撚了一下那如白玉般的耳珠,在她耳畔說:“有多想?既然想我,怎麼不給我去信?”
溫熱的氣息盤桓在耳邊,弄得她癢癢的,朱少君沒好氣的推了他一下,皺眉道:“癢。”
見他沒鬆開自己的架勢,她心裏不禁浮現起了些許無奈,對他算是徹底沒了轍,隻得道:“河西太遠了些,我這身份也不方便給你去信。若是讓我阿耶幫忙,他被人發現了也不好。”
聽著她溫聲軟語的同自己解釋,顧維的麵容逐漸緩和了下來,將她抱在懷裏許久,感受著她馨香的氣息,他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從前的那些刀光劍影頃刻間遠去,不見了蹤影,他這才確信自己已經回到了長安,懷裏抱著的,是他的心上人。
是他兩輩子都放在心尖上的人。
顧維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將她鬆開,柔聲問她:“剛才說誰讓你倒胃口呢?”
被禁錮了太久,驟然得了自由後,朱少君身子頓時一鬆,得以喘口氣。
見她不回話,顧維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低聲下氣的哄著,聲音輕柔的安撫著她的情緒:“別怕,告訴我好不好?若是那人欺負了你,我去替你收拾他。”
被他哄了許久,朱少君終是有了鬆動的跡象,她朱唇微張,輕聲道:“我是說秦王。”她不是很喜歡在他麵前提起徐遂,畢竟這人醋勁大,而她上輩子又跟徐遂成過親……
想到這,她不禁抬起了眼眸去看他,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擔心他為此而生氣。
出乎意料的,顧維並未生氣,甚至都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來,僅僅是動作輕柔的將她往懷中帶了一下,柔聲道:“怎麼回事,他又來煩你了?”
他說著便沉了臉,眼中透出一股陰翳,緊緊貼著少女的發絲,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拍她的背。
“沒。”朱少君撇了撇嘴,“就是剛才幾個小丫鬟提起他,我聽著嫌煩罷了。”
徐遂來找過她很多次,隻不過每次她都借故推脫不見,就算是在外麵筵席上碰見了,也頂多行個禮便走。橫豎她現在已經定了親,就更有理由不見外男。
隻是這事她也懶得跟顧維說,否則以這位醋缸轉世的個性,她幼時同旁的小郎君多說了幾句話都能生悶氣,這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懷抱著自個的心上人,那種胸腔裏頭被填滿的感覺,令顧維的整顆心都雀躍了起來。沉寂了許久的心髒也重歸以往,他親了親懷中人的額角,輕聲說:“我這兩日有些忙,待閑下來了……”
篤篤——
房門被人從外麵扣響,清脆的撞擊聲將他給打斷了。
顧維一下子僵在那,想要說些什麼,可剛才咽回肚子裏的那些話此刻又說不出來了,隻得憋著一口氣起身去開了門,門外是朱明德的長隨,見到他便是一笑:“顧三郎在這兒呢?我家左丞聽說三郎來了,特請三郎過去說話。”
朱少君聽到聲音,正對上那長隨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便噌的一下又縮了回去。
顧維也沒料到嶽父竟是這麼不近人情,剛才在門口明明答應了讓他過來,可這還不到兩刻鍾的工夫呢,又派人來喚他過去了。
“好,我這便過去。”盡管心裏再怎麼嘀咕,再給他一萬個單子,顧維也不敢跟未來嶽父對著幹,遂從善如流的對那長隨應了一聲,轉頭對朱少君說,“待會我再過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