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書房內, 那杆狼毫從中折斷的聲音極為刺耳。
那近侍眉心一跳，握著碗碟的手抖了一下，忙低垂著頭, 半點都不敢看過去，生怕犯了主子忌諱, 給自己招來禍端。
而後便是徐遂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傳來：“不是讓你們盯著麼？就是這麼盯給我看的？都已經納采了，現在才告訴我？”
高大親衛立在他身前, 大氣都不敢出, 臉上盡是愧色：“屬下無能，這些日子雖一直暗中留意朱家和顧家, 卻一直沒發現兩家有什麼動作。直到今日李尚書帶著人登了朱家大門, 才知是顧侍郎要為兒子提親。”
連他自個都疑惑，竟是有人都要定親了, 還半點風聲都沒顯露出來的。
徐遂將那斷成了兩節的狼毫擲進簍子裏, 向後靠在了憑幾上, 臉上戾氣橫生, 熊熊燃燒的怒火似要將他湮滅殆盡。
前世直到倆人成親多年, 她身邊都還保留著那個野男人的東西。
她將那野男人藏在心底, 從未顯露出來半分, 可卻就是這麼不聲不響的, 將人給惦念了半輩子。
上一世直到顧維戰死沙場，倆人都並未正式定親, 否則他定然會知曉。
難道是因為他重來一世，許多事情同從前不一樣了，所以才改變了許多原有的軌跡？
徐遂麵沉如水，一隻手緊緊握著桌案的一角，幾乎要將其掰斷。因握得太過於用力, 甚至還在手心裏留下了幾道紅痕。
即便是上一世倆人鬧翻以後，他也不過是有些無奈和氣惱，順帶夾雜著幾分悔意在裏麵。這還是頭一回，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繼續盯緊了，若有異動，即刻來報。”徐遂掀起眼皮看向那親衛，冷冷的吩咐著，沉聲道，“不會再有下次機會。”
定親了又如何？成親了又離婚的都大有人在，何況倆人不過剛剛納采而已。不過一個毛頭小子罷了，拿什麼跟他爭？
如今那短命鬼要去河西那麼久，他就不信這麼長的時間，他還不能哄得少君回心轉意。
做了一世的結發夫妻，他對她的了解甚深，想要討她喜歡也是轉瞬間的事兒，除非她見都不願意見自己。
親衛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性，此次犯了大錯，沒被發落已經是萬幸。聞言後麵色一凜，立刻躬身道：“屬下遵命，定會警醒弟兄們的。”
徐遂捏了捏眉心，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待親衛走後，近侍才敢端著菜肴上前，輕聲道：“殿下忙了一整日了，先用些清粥小菜養養胃吧。”
麵前的小菜裏頭有一道橙玉生，徐遂凝目看了片刻，恍惚間想起來那是她從前愛用的。他沒動那碗粳米粥，反倒是示意近侍將橙玉生端了過來。
這道橙玉生是甜食，是留給他用過宵夜以後吃的。殿下很少會如此率性而為，近侍臉上閃過一抹訝異，卻不敢出聲詢問，悶不做聲的將橙玉生挪了過去，還拿銀匙攪拌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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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顧維後，顧家也沒閑著，直接將剩下的幾個禮數也給走了，剩下了親迎這一項，隻等著他從河西回來以後即可舉行婚禮。
按照朱少君所提供的信息，朱明德暗中聯係上了齊王、豫章長公主等人。隻是以他謹慎的個性，並未親自出麵。
朱明德的目的很明確，也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不能讓秦王上位，其餘的他一概不管。
他暗中影響齊王等人，讓其知曉他們和秦王之間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以秦王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將來上位以後，必定不會放過他們。
世人都惜命，齊王一係心下清楚這是有心人的暗示，卻也明白這是實話。徐遂雖然遇事有些優柔寡斷，但絕對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到時落在他手上，絕對不會還留有命在。
幾方人馬各自使力，秦王近來經手的事兒便到處都是窟窿，要麼是銀錢填補不上，要麼便是人手出了問題。
這些事本就是常有的，隻是先前很快被壓了下去，也不算太難處理，隻是如今幾樣事一塊兒爆發，足以讓秦王忙得焦頭爛額。別說是聖人的詰問和怒火，單是底下朝臣質疑的目光，都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他這廂布置得宜，眼見著事態朝好的方向發展，朱明德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每日無論是上朝還是去官署，臉上都掛著幾分笑意。
正逢休沐，婉拒了同僚去酒肆的邀請後，他留在家中叫上大兒子小酌了幾杯，又同朱少君下了幾盤棋。一直玩到黃昏之時，方才起身去了書房處理公務。
剛將文書給攤在桌上，便有侍從在外麵敲了敲門，得了準許後入內道：“郎君，顧侍郎來了。”
朱明德掀了下眼皮，唇角掛上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終於來了？讓他進來吧，再去廚房端幾樣糕點過來。”
看著顧審一臉深沉的入內，他挑了挑眉，親自給他倒了一盞茶水：“怎麼這麼晚過來，可用過晚膳了？”
“用過了。”顧審隨意在對麵坐下，也不說話，隻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