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那細微顫抖的聲音, 顧令顏怔愣了許久,有些懷疑他醉糊塗了,等了半晌方才輕聲說:“你忘了?你送我的生辰禮, 我每年都見過呀,去年的似乎是……”
“不是那些。”徐晏突的打斷了她, 眸中溢出幾分難過,“不是那些, 還有別的, 還有你沒有見過的,是我不敢給你看的。”
顧令顏皺了下眉頭, 隻得放緩了聲音道:“徐晏, 你醉了,我們先去洗漱, 洗漱完就先休息好不好?旁的事等明日再說也不遲。”
她現在隻想先把他給哄走了再說。
但醉了酒的人總是說著自己沒醉, 顧令顏被他拉去了書房。
他將博古架上的象牙球同其他幾樣東西拿開, 露出了藏在裏麵的花燈。
全都是一模一樣的兔子燈, 隻是材質略有不同。
徐晏將所有的兔子燈都拿了下來, 擺在案幾上給她看:“這盞兔子燈是你送我的第一盞燈, 也是唯一一盞。”
“這一盞是中秋那日我從河西回來, 在繁雲樓贏的, 被你不小心撞壞了岫玉杆子,我又讓匠人裝了回去。”
“這一盞是咱們上元節去看燈會, 我沒聽你的話贏回來的,那日在金玉閣雅間被你砸碎了,我又讓人拾撿回去,自個拚湊好了。”
“這盞是大婚前夜我做的、這盞是大婚那年給你做的生辰禮、這盞是……”
說到最後,他聲音幾乎帶上了哽咽:“顏顏, 我知道你不喜歡,便將它們都在書房藏了起來,不敢讓你看到。”
晚風擊打著窗牖,聲音溫柔而繾綣。
顧令顏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這些……都是你做的?”她隨手拿起一盞燈看了片刻,一雙杏眸有片刻的失神。
“是。”徐晏點了點頭,而後低垂著眼眸,“你說過你一點兒也不喜歡,甚至看到就會想起從前。我每每做好了想拿給你看,又不敢給你看。”
他苦笑了一聲,忽而便緊緊將她摟在了懷中,啞著聲音說:“顏顏,你別討厭我好不好?隻要你別不理我,我做什麼都甘願。求求你了,顏顏。”他輕輕蹭著懷中人的發絲,幾許濕潤融了進去,消散無蹤。
從前曾想著,隻要她願意陪在他身邊,他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後來才發現,人心是越來越不會滿足的,得到了一樣東西久了以後,便會再去渴望另一樣。
周而複始。
“好。”良久,顧令顏才緩聲回他,聲音很輕很輕。
仿佛有一小朵焰火在心頭綻開,徐晏先是僵了片刻,待反應過來後,將她摟得更緊,幾乎是要將她嵌入懷中:“顏顏,那你可不可以,喜歡我一點點?就一點點就好。”
她已經答應了前麵那句,那再答應一個,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顧令顏並未答話,宮侍已經煮好了醒酒湯端上來,顧令顏接過後,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先將醒酒湯喝了,小心明日頭疼。”
她這樣溫柔的同他說話,徐晏幾乎是想也不想的,飲盡了那一小盅醒酒湯。微酸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刺激著口腔。
在榻上坐了片刻,他眼神清明了不少,意識也比先前清醒。
他這才怔然想起來,自己剛才都幹了些什麼,許是酒壯人膽,將什麼都給抖了出來。
當時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想著將心底所有的話都述說給她聽,半點沒有顧忌。
徐晏轉過頭,手掌攥成了拳,滿是忐忑的看著她如畫的眉眼,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暮春的深夜,掌心竟是洇出了層薄汗。
“顏顏。”他試探著喚了她一聲,掀起眼簾,眸中帶著些微期許。
顧令顏垂眸看了眼前那人許久,久到徐晏那雙眸子裏的亮光逐漸黯淡了下去時,她才扯了一下唇角:“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