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屠蘇蘇。”
她把衣角從樹叢裏拽出來理了理，小心又往前探了兩步，那點燭光終於稍稍照拂到她，露出她的一張小臉來。
屠蘇蘇便親眼看著小謝的麵色由冰冷轉為驚訝，那雙漂亮眼睛微微睜大，慢慢對焦到她臉上。
夜風輕搖，吹起少年鬢邊的發絲，像是初春融雪，他身上的冰封之氣霎時消解開來。
屠蘇蘇甚至有種看見他瞳孔中星光的錯覺。
然而下一秒，小謝猛地抬手，木格窗“啪嗒”重新拉了下來。
屠蘇蘇：……
“你別生氣啊，”她也顧不得別的，湊近窗戶，幾乎是貼著窗子連珠串似的開口：“我真的不是故意跑到這來的，隻是因為……因為一點意外，我也不是故意偷看你，就……隻有這亮燈了，別的地方都好黑……你真的別生氣……”
都怪千帆！把她騙出來，關鍵時刻還撂挑子！
“我沒生氣。”
正在屠蘇蘇心急如焚時，小謝冷冷清清的聲音從窗子裏頭傳出來。
一下把她那股焦躁的心火給澆滅了。
屠蘇蘇能聽出他真的沒生氣，那就好。
然而她躊躇片刻，總覺得自己好像還應該說些什麼。
關窗之後，小謝像是還坐在方才出現的地方，並沒有挪動位置。
可不能再想早上一樣想話題想一路，實在浪費功夫……屠蘇蘇腦子飛轉，突然想到中午時對方問過她的課業。
“我……我做完今日的經卷了。”她試探性地站在窗外開口。
半晌，裏邊傳出來一聲“嗯”。
小謝回答她了。
屠蘇蘇像是吃了什麼定心丸，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今日在學館碰上了什麼事，又說她好歹聽了多少內容，但聽得多懂得少，還遇見了奇怪的蘇先生。
晚上忙著做經卷都沒和小眉他們細細談，然而現在她卻是傾訴欲大發起來，直說的嘴都微微發幹才停。
“對不起，我好像太囉嗦了。”屠蘇蘇摸摸鼻子。
話至此，小謝冷淡的聲音再次出現：“確實。”
屠蘇蘇：……
然而下一刻，小謝接著開口：“你不懂的地方多是文史典故，這些可以去看《博文傳》略作補充。他們上課比你多些時日，懂得比你多是常事。至於那位蘇先生……暫且先不要理會，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或許別有用心也不一定。”
明明對方說話的聲音冷冷淡淡，然而屠蘇蘇卻怪異地感到踏實。
“謝謝小謝。”她在窗戶這邊真心實意地說完這句，卻又被自己逗笑：“嘿嘿，好多個‘謝’哦。”
小謝的影子沒有動，但屠蘇蘇止住笑意又抬眼望那身影，已經覺得自己可以腦補出對方無語的神情。
“誒？小點心你吃了嗎？好吃嗎？”
這理應不是什麼難題，可小謝卻像是思忖了一會才答她。
“還可以。”
“那下次再給你嚐別的，我很會做點心的1
對此小謝卻是避而不答，隻淡淡道她該回去了。
“那你明日去上課嗎？還能去找你嗎？”
屠蘇蘇很是耐心地等待對方的答案，就聽小謝頓了頓道：“明日我會去學館，但不是一大早。”
並沒有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
屠蘇蘇卻是靈光一閃，莫名覺得這便是默認了她明日可以去找他的意思，頓時有些喜滋滋。
“那我走啦，你好好歇息1她剛要轉身，窗後頭的少年又沉聲道：“牆邊的竹架子上，有燈籠和火石。”
說完這話，映在窗紙上的身影終是動起來，搖著輪椅換了位置。
屠蘇蘇心頭一動，回頭望向那道纖長的影子轉開方向。
這次她已是能讀懂他的未盡之語，他在叫她拿燈籠。
大概是記得她之前說的，“別的地方都好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