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刻,千帆又使她往右走。
【這可又是下山的路了。】她一麵提醒,一麵順著橫生的草木探步往下,走著走著卻覺得眼前這地方有些熟悉。
這不就是她前天第一次看見小謝時站的地方麼?
夜色深沉,那扇窗子依舊點著燈,照例是纖長的影子投在桑紙木格間,時有夜裏的蟲鳴蛙聲。
靜謐如斯。
【你要找的東西在這麼?】屠蘇蘇默默看了半晌,等著千帆下一步指示。
然而半天沒有得到回應。
【千帆?千帆?】
奇怪,這家夥怎麼又沒聲兒了?
【你不會真是在耍我吧?那我可真生氣了?】她說是這樣說,卻突然聯想起之前千帆也講過突然失去意識的事。
難道它現在也是……暈過去了?
屠蘇蘇正想再叫它試試,卻不妨回退一步踩斷了腳下半截枯枝。
一聲脆響,窗戶後的人影微動。
仿佛淬了冰的聲音響起來。
“誰在外麵?”
天色將暗未暗,謝琦在房裏擱了筆。
他把之前的經卷都整理一番,又默默盤算了日子,這才繼續收整散在一旁的古籍。
那件事,已是有些眉目。
鬆鬆微微發麻的手指,謝琦眸光一轉,看見了放在案邊的小盒子。
下午回來後他便把它放在那了。
屋內燭火輕顫,謝琦卻盯著那盒子仿若老僧入定,半天沒有動作。
直到燭火輕細的“啪”爆開一聲,他才緩慢地眨眨眼,終還是將那盒子挪到麵前來。
掀開蓋,裏頭是一個造型奇特的水滴形小瓷盅,他愣了愣,不過很快探手從小盅中段位置摸出條縫隙。
輕輕一轉,水滴的上半部分便能卸下來。
甜味撲鼻而來,是紅糖涼糕。
涼糕被做成了兔子的形狀,半邊巴掌大小,白白胖胖蹲在正中,碗邊澆了桂花紅糖汁。
盒子裏還有隻漂亮的小勺。
謝琦拿起勺子,卻隻是伸著輕輕戳了戳那隻白色的涼糕兔。
小兔子顫了顫。
他不知想到什麼,唇角微彎,不過很快又壓了下來,重新肅起臉用小勺挖掉了一隻兔子耳朵送進嘴裏。
很冰爽,沾了桂花的清香,愈發托出糯米涼糕的醇味。
而且,很甜。
他就這麼一口一口的吃完了兔子,然而明明嘴裏吃的是甜,漸漸卻品出了莫須有的澀味。
吃完擱了勺子,謝琦發了會兒呆,才仔細收好小勺子和水滴瓷盅,又蓋好盒子蓋。
明日得空洗了,便可以放進那個抽屜,和信封一道收起來。
然而他剛蓋好盒子,就敏銳聽見窗外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
極像是有人不小心踩著了。
謝琦眉目一沉,把手中小盒往懷裏挪了挪,冷聲道:“誰在那?”
卻聽見窗外又有動靜,像是被他突然出聲嚇到,又跌了兩步似的。
這下肯定不是野貓了。謝琦皺眉,放好盒子後猛地將輪椅搖到窗邊,一下把木格窗拉開,然而外頭黑漆漆一片,燭光微弱,以他在黑夜中不能視物的毛病,愣是什麼都沒看見。
他意識到這一點後,多少有些自恨,麵色更加沉冷。
屠蘇蘇卻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方才小謝在窗戶後麵突兀出聲,嚇得她又跌了兩步,弄出了更大動靜。
這下鐵定是暴露了。
她還在腦海裏飛快組織語言,就見麵前的窗子“嘩啦”一下被支起來,小謝出現在窗前。
瞬間,屠蘇蘇覺得心跳到嗓子眼。
然而她很快發現小謝麵色冰冷,隻是眼睛不能對焦一般在窗外轉了一圈。
看起來倒像是……看不見她似的。
屋裏那點薄薄的燈色映在他身後,少年麵色蒼白雙眸漆黑,眉目間沉鬱之色越來越明顯。
也不過幾瞬,屠蘇蘇卻突然福至心靈地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出聲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