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她竟然不自覺地無聲笑了出來。
淡淡的笑容,一直綴在她臉上,不曾吹落北風之中。
沒想到她這一生,孤單無依了半輩子,到了最後,上天竟然給她送來了這麼一個人,受盡世人欺辱,與世人難以相容,卻一心一意待她。
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陸文颯神智已經模糊了,但是心底卻憑空生出一股執念來,想要抓住身後之人,就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贖的稻草一樣。
她費盡全力,把手從圍得嚴嚴實實的兩層披風中伸了出來,側過頭往後一抬,就碰到了身後人的下巴,“景鬱……”
低低的呼喚,很快就隨風散去了。
甚至連周景鬱,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是他的下巴,卻一隻無力的手細細摩挲著。他覺得反常,便低下頭,正要問怎麼了,結果懷裏的人下巴一抬,雙唇就這麼貼在他的嘴角上。
周景鬱腦子一下子就空了,他等著眼睛,幾乎忘記了策馬。
“謝謝……”很微弱的聲音。
接下來的時間裏,陸文颯便時醒時睡,一直沒有清醒過。
直到最後,她才在一團暖意中慢慢恢複了神智。
身邊隻有周景鬱一個人,她的腦袋,就枕在他的腿上。
她看了看周圍,知道他們大致是安全了,“到浚稽山了?”
“還沒有,”周景鬱小心翼翼地幫她蓋好披風,聲音出奇的冷靜,“你背後的傷口裂開了,需要休息,所以我們就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暫時歇一下。”
那大虎他們應該是警戒去了。
她睜著眼,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翻過身,臉衝著周景鬱,把臉埋在他腰間側躺著,“也不知道阿燕他們怎麼樣了?”
阿燕啊……
提到這個小姑娘,周景鬱心裏就難過,為了引開追兵,二虎他們會故意延緩些速度,留下可疑的蛛絲馬跡,所以……
可是這個時候,這些話他不能說,所以他隻能違心道:“阿燕是個好姑娘,會逢凶化吉的。”
陸文颯現在自身難保,再擔心也是無濟於事,也隻能信了周景鬱的話,希望她能夠平安無事了。
她躺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問道:“景鬱,這兩年,你隨著我吃了不好苦頭,心裏可有怨恨?”
怨恨?
“你說什麼呢?”周景鬱都不知道到現在了,她為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周景鬱。周景鬱如果沒有遇見你,那終其一輩子,也不過是被人操控的可憐蟲,是死是活,無人在意。”
“遇見你以後,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會不認我。”
她也一樣,如果沒有遇見周景鬱,她也隻是一個被架在高高的牢籠裏不死不休的可憐蟲而已。
等到她油盡燈枯了,又被供奉在一個高高的,卻無人在意的地方。
僅此而已。
大概是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陸文颯心中感慨頗多,但是終於她也隻是深深一歎,把話全部咽了回去,說了另外的更重要的話。
“那你喜歡蒲涇關的日子嗎?”沒有我的蒲涇關。
周景鬱沒有聽出她的未盡之意,頗為懷念的應道:“喜歡,很喜歡。那段日子雖然辛苦,但是心中是定的,我喜歡那種感覺。”
喜歡?
喜歡就好啊,“軍中是辛苦了些。”但是隻要喜歡,就能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