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一戰,極其慘烈。
追隨而來的天狼衛全軍覆沒,玄甲軍三去其二。
狹小的山穀裏,堆滿了屍體,鮮血將皚皚的白雪都染紅了,彙成一條紅色的洪流。
下山穀的時候,阿燕連著摔了好幾次,身上都濕了。陸文颯怕她受了寒,就把身上的披風給了她。
跟在後頭的周景鬱和二虎都同時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周景鬱把自己的披風又脫下來,給陸文颯披上了,“你燒還沒退,別再涼著了。”
陸文颯聽了,這才把手放了下來,才這麼一會兒,她竟然覺得後背鑽心似的痛,頭沉沉的,眼前的屍山枕藉,也模糊了起來。
她搭著周景鬱的手臂,勉強撐著,“這次他們傷亡慘重,隻怕下一輪會更瘋狂,趕緊走吧。”
“好。”
大雪漫道,他們六七百匹馬,兩三百人,行蹤根本無法掩藏。
跑了一陣兒,後麵的斥候又示警了。
馬車裏,陸文颯滿頭的冷汗,素日裏總是挺直的脊背,如今卻是怎麼也起不來了。
阿燕心裏有事,給陸文颯擦汗的時候,總是毛手毛腳的。
“你這是怎麼了?害怕了?”陸文颯抖動著泛白的雙唇,盡量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別怕,我們在呢。”
“嗯……”隻這一聲,阿燕便已經帶著顫抖的哭腔了。
她忍了又忍,才勉強憋住了,“侯……陸姐姐,我想抱抱你……”
陸姐姐?
陸文颯竟然被她一個稱呼喊得心防差點坍塌了,她眨眨眼,笑著朝她伸出了手。
阿燕跪過去,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把自己埋進這個庇護了她十幾年又救了她一命的人的懷裏。淚珠不要錢似的,從眼角一滴滴滾落。
她想起了樂陽鎮細雨瀝瀝的那日,她滿身狼狽地走到她跟前。無論世道如何艱難,有她在的地方,總是炊煙嫋嫋,祥和寧靜。
這樣的人,不應該被人算計至此。
她應該,安安穩穩的坐在軍中,守護一國平安。
馬車轟隆隆的碾壓過層層的積雪,飛馳而去。後麵的示警聲一聲賽過一聲,他們都知道,第三批敵軍已經越來越近了。
“我們一起目標太大了,咱們一路兩戰,人馬俱疲,實在難敵。”周景鬱順著阿燕的想法,開始籌謀鋪路,“依我之見,我們不如化整為零,分散突圍吧。”
陸文颯現在已經沒有心力再籌劃什麼了,覺得周景鬱的方法可以一試,便點了頭。
當下,車馬俱停。
仿佛無邊無際的荒野上,奔波不息的戰馬口鼻白霧不斷。
陸文颯等人下了馬車,命人將國書等重要物件收好,其餘車馬禮品一概丟下,全員騎馬前行。
陸文颯傷重無法騎馬,便由周景鬱帶著,至於阿燕,已經有自告奮勇的二虎帶著了。大家分成了六七路,約定了在南下百裏處的浚稽山彙合。
浚稽山附近,常有大梁的斥候探查。
如今她北上已有月餘,鄧從節肯定會探查得更加積極的。
天際彤雲密布,原上大風不止,估摸著再過幾個時辰就要迎來一場大雪了。
周景鬱又去過一件披風來,將自己和陸文颯深深攏在一塊兒,奔騰而去。
陸文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生死一線,但是就這麼被他攏在懷裏,她竟然覺得很放鬆,靠在他懷裏,後腦枕著他的頸窩,居然也覺得颶風不冷,積雪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