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隻是在乎嗎,言念問自己。
都說時間能讓一切遺忘,可是過了這麼久,那個名字在自己心裏卻未減毫厘。
他已向命運妥協,餘生的自己大概隻有兩件事可以做,愛她,畫畫。
解除封鎖後,言念和趕來的房東走進程澈的房間查看,程澈臥室的牆壁全部被熏黑,窗戶都變了形,而且為了救火,使用了大量的消防用水,木地板被浸泡嚴重。
不過火勢隻是蔓延到窗戶,裏麵的物品未遭到損毀,言念準備將兩個被水浸泡的紙箱子搬到幹燥的地方,誰知紙箱子底部已經被泡壞,裏麵的紙張和本子散落一地。
言念一張一張拾起晾在桌上,卻發現自己的名字在上麵。
言念猶豫了一下,卻終抵不過心裏的好奇。
程澈的二十年,沒有自己的二十年,卻將自己的名字在日記本上寫下了千千萬萬遍。
言念像坐在一個無人的電影院的大屏幕前看程澈的二十年的倏忽而逝。
程澈收拾好行李,該回去了。
她有點不舍這個城市,因為言念曾經在這裏生活,這裏有言念走過的街道,有言念經常去的店,有言念的學校,有言念發呆的湖邊,有和言念打過招呼甚至隻有一麵之緣的人,這裏的空氣裏有言念的氣息。
程澈想到附近有個巨大的廣場沒有去過,她抬腕看了看時間,航班時間還早。
廣場中央是噴泉和巨大的雕塑,還有一座尖頂教堂,教堂旁邊是一座精美的鍾樓。
程澈走走看看,黃昏暮色灑下溫柔的暖意將這個廣場籠罩了一層聖潔美好的光暈。
廣場上有很多街頭藝人,他們在自由地演奏,創作,仿佛於自家的後花園。
程澈不禁暗暗感歎意大利果然是藝術的國度,因為她看到廣場中央居然有一架鋼琴。
程澈抬頭,日將落而未落,整個天空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疊雲將暮日的光影層層篩選,投下最溫柔的斑駁。
好像二十年前的某天,也是夕陽餘暉,在禮堂的她和他。
鋼琴靜默,程澈心中卻響起了屬於她和言念琴聲。
程澈緩緩走到鋼琴前坐在了琴凳上,她深吸一口氣,黑白鍵交錯,如水的琴聲悠然響起。
路過的行人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不嘈雜,大家靜靜傾聽這溫柔的琴聲回蕩在這個古老的廣場上空。
身後響起了小提琴合奏的聲音,程澈回頭,言念微笑著看她,一如十五歲那時的她和他,那時一切都未發生,除了愛。
數年如一日的想念,融彙成此刻兩人手上飛舞的發光的音符,它們升空。
從此,凜霧散盡,星河長明。
彈奏結束,程澈在人群的掌聲中,轉身走向言念。
言念說:“我們每人可以問對方一個問題。”
“你怎麼突然出現在我身邊?”
“我一直在你身邊。”
“程作家,你的小說看得好費勁,結局能否不要再變。”
“好,不變。”
番外:明徵
我看了看法院肅穆莊嚴的穹頂,陽光透過玻璃一條一條直射進來,像是天國的光降臨。
我看到了坐在被告席上的程澈,也看到了坐在旁聽席上的言念。他們堅定而執著地愛著對方,我錯了,我以為恨能摧毀一切,但,隻有愛可以救贖一切。
程澈說我麵目全非,讓她害怕。
我突然開始也害怕自己。
那個麵目可憎的自己。
我走過所有和程澈走過的地方,想要撿尋曾經帶給程澈陽光的自己。
最後,我來到了第一次見程澈的路口,那時,程澈一襲白裙,抱起慌亂車流中的狗狗,美得像天使。
就在我沉浸在往事中的時候,我身邊突然有隻鴿子走過來,它不害怕我,直接走到我腳邊,看著我。
當我想要伸手觸碰它的時候,它突然騰空而起,朝著天邊的晚霞飛去。
聖潔而自由。
我突然就釋然地笑了,仿若重生。
程澈,我曾經想把整個世界送給你,卻不曾想送給你一個偌大的牢籠。
我的愛也在嫉妒中變得麵目猙獰,再也沒有了曾經的純粹。
你的韶華傾付,我很感恩,平生一顧,至此終年,已經足夠,謝謝你。
接下來,請自由地,愛你所愛。
我會永遠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