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袁慧的突然致啞究竟有沒有陰私,太後顯然已經決定不深究。
隻是袁慧還不能死。
太子在外賑災,親娘卻死在後宮,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不論太子手中事務再是緊急,他也隻能扔下公務回轉京師。
一個缺了帝王德行的明德帝已經夠讓太後氣不打一處來,如今這位新晉的太子正被太後放在心上,無論如何……生母此時不能死,就算要死,也要等太子回京之後再死。
慈寧宮中,唐秀茵垂著眼皮半晌沒有動靜。
寧王前腳監國,後腳親生母親就因病致啞?而這件事……他有對人說過嗎?
那位素來以侍母至孝的口碑受人稱讚的寧王,有向皇帝、皇後、以及她這個皇太後……提起過嗎?
許久之後,唐秀茵才長長的歎了口氣。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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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娘娘親自過問袁貴妃的病情,頓時整個太醫院都史無前例的緊張了起來。
袁慧瘋癲已經多年,而造成她致啞的那一場病更是來勢洶洶,其實並不僅僅一個致啞,自那一場病痛之後,袁慧便虛弱到再也無力起身。
曾經的她縱然瘋癲,卻還屢屢能甩脫景仁宮的一眾宮女太監們在宮中一陣亂跑,但如今她早已經沒了那樣的氣力。
臥床數月,幾乎已經沒了人樣,曾經明豔大方的太傅愛女,如今竟好似一具躺在床上的骷髏,埋在錦繡的被褥堆中,隻剩了一個佝僂的形狀……也就還勉強能稱為是人罷了。
景仁宮的宮人們倒是都暗自鬆了口氣。
比起曾經一天到晚到處亂跑的貴妃娘娘,他們……寧可守著現在的袁慧。
貴妃縱然瘋了也依舊是貴妃,她亂跑沒人能奈何得了她,但他們這些奴才卻不行。
袁慧每次成功溜出景仁宮,等著他們的,都是寧王殿下的雷霆震怒!有多少宮人太監調來沒多久就抬了出去的?都沒人敢數!
如今貴妃躺倒,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卻無非就是辛苦些罷了,總不會丟了命。
而太醫院的傾巢而出更是讓這些宮人們鬆了口氣——有了太醫們的診治和背書,即便將來娘娘有甚不好了,他們想來總也能躲過一個侍奉不力的罪名……了吧?
太後坐鎮後宮,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唯有左相唐茂行心中有著隱秘的不安。
——在外巡查賑災的陸子墨,突兀的改變了行程路線。
旱澇天災自古都是一國大事,唐茂行官居左相自然也要為之奔波操勞,太子出巡,左相右相兩位大員便成了留守朝廷的中流砥柱,負責一筆筆的根據陸子墨發回的公文核對賑災物資,再派人發往相應的州縣,亦或是有地方官員被太子查處了貪墨之事擼了官職,他們則要甄選合適的人選前往接替。
陸子墨陡然變更了巡查路徑這件事,不可能瞞得過他。
徐州——平化府——吉昌——荊州……
唐茂行在心中一一描繪著陸子墨的路徑,心中隱隱發沉。
——這位新晉的太子殿下,行程乍然中途轉向,竟是直奔著西北方向而去。
不僅僅改了路徑,還加快了行程。
原本巡查賑災情況,每到一處都應核查當地官倉賬簿出入,查驗有無偽造,有無虛數,有無以次充好,然後再根據當地具體情況調配賑災物資數量……這些事繁瑣且又累人,若是再遇到心機狡詐的地方官,還要免不了智鬥一番,務求抓到罪證。
可……原本的陸子墨確實是這般做的,每到一處即便是核對順利,也要停留數日才能厘清,而如今,他在沿途州縣的逗留時間已經明顯不夠核實災情的了。
如今的太子,正一路向著西北而去。
向著天門峽的方向。
唐茂行緩緩的呼出口氣。
但願……
就在左相心中升起隱憂的同時,雲旗快步走進了天門峽口的主營大帳。
天門峽是固有的一道屏障,此處早在前朝的時候就修建有木石結構的兵馬駐地,此時寬敞的屋內,陸歸雲正手中拈著一支小小的赤色令旗笑吟吟的望著毅勇侯冥思苦想,循聲轉頭見到雲旗入內,微微一怔,晶藍的鳳眸中陡然神采奕奕。
“動了?”
雲旗一點頭:“動了!”
“西狄與回鶻的大軍已經出營……”
話音未落,耳邊已經響起遙遙恢弘的號角聲。
西狄據守了三個多月按兵不動,如今終於……開始進攻了!
一片祥和的鳳陽城中,唐卿卿哎呀了一聲,指腹被針尖刺出了一個血珠,生怕汙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縫了大半的那件男子中衣,連忙皺著眉將指頭送入口中含著。
香柏見狀笑道:“都說讓婢子來了,您還偏要逞強。”
唐卿卿含著指尖,含含糊糊的說道:“練了那麼久,總也該檢驗一下成果麼。”
說著,偏頭望向在桌子上懶洋洋趴著的胖貓:“喜鵲,本郡王妃說得可對?”
喜鵲半眯著眼瞳打了個哈欠,然而就在下一瞬間它卻陡然跳了起來,整隻貓定定的望著落鳳山的方向隱隱的炸起了背毛。
“喜鵲?”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