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心灰意冷
每一家醫院,都是連走廊也睡滿了病人,看上去極其慘烈。
“許諾嗎?我是季醫生的同事,我們找到一位叫林成靖的在市二醫院重症監護室。”正當兩人累得要倒下時,許諾接到了季風同事的電話。
“我知道了,謝謝。請問季風現在什麼情況?”許諾拉著嚴若兮的手,邊往外跑邊問道。
“季醫生現在手術室,不能接打電話。”電話那邊的聲音快速而急切。
“好的,謝謝。”許諾心裏一陣激動——季風,終於可以重新拿起手術刀了嗎!
“許諾……”嚴若兮跟著她跑出了醫院,疑惑的看著她。
“林允兒的父親現在市二醫院重症監護室。”許諾看著若兮說道。
“eric呢?”若兮的問話脫口而出。
“既然四個人中,隻找到這一個,說明隻有這一個人受傷了,其它人應該沒事。”許諾用力握著若兮的手,眼底是滿滿的擔心——若兮的心情,她懂:害怕若裏安不安全;在確認他安全後,又害怕他和林允兒在一起。
“去吧,總要見著了才能放心。”若兮點了點頭,與許諾快速往停車場跑去——腳步,沒有片刻的停留。
車上,許諾一直沉默著,她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事實,是最傷人的武器;
若兮也一直沉默著,她不知道自己倒底是希望eric受傷、還是希望他安全的與林允兒在一起——eric,就算不愛我,我們這麼久的相處也會比朋友更多一點吧,若是你安全無虞,連給我報平安都想不起來嗎……
*
兩人趕到二醫院重症監護室的時候,莫裏安正將林允兒摟在懷裏,林允兒閉著眼睛依在他的胸前,他則將臉靠在林允兒的頭頂眯著了。
遠遠看去,相互依賴的畫麵,是那般的和諧與溫暖——就像,她們是一家人一樣。
“若兮?”似有感應似的,莫裏安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若兮勉強扯了下嘴角,輕聲說道。
莫裏安拍了拍懷裏的林允兒,低聲說了兩句後,林允兒輕輕鬆開了抓在他腰間的手,卻象一個受傷的小鹿一樣,縮著身體蹲在了牆角。
那樣瑟縮的身影,看得許諾和若兮,心裏都一陣壓抑的難受。
“若兮跟我出來,我有話對你說。”莫裏安低頭看了林允兒一眼後,上前一步扯住了若兮的手腕。
“不要——”嚴若兮突然受驚似的躲了開去,下意識的退後兩步,睜大眼睛看著莫裏安,慌張的說道:“我隻要知道你是安全的就好,沒有別的意思。”
“若兮你聽我說……”莫裏安不禁皺眉,伸手就去拉她。
“我要走了,回去晚了伯安要罵我的。”若兮象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便往外跑去。
“若兮——”許諾又回頭看了蹲在角落的林允兒一眼,轉身追著若兮跑了出去。
“許諾,幫我照顧她。”莫裏安急急的喊道。
許諾沒有回應,追上若兮的時候,她正蹲在樹下,將頭埋在膝蓋裏哭泣著。
“若兮,這種情況,他沒辦法丟下她的。”許諾在她身邊蹲下來,輕聲勸著她。
“他至少該給我一個消息,讓我知道他是安全的。”若兮埋著頭哭著說道:“在他的心裏,我連一個角落都沒有嗎!”
“若兮……”看著這樣的若兮,許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在他心裏,你很重要、林允兒很重要,就隻有我是不重要的——我以為,我可以不在意;我以為,可以慢慢的改變。”
“可是,還是不行、還是不行——”若兮嘶聲說道:“許諾,你別管我,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許諾看著傷心絕忘的她,知道她心裏的難受,連自己也排斥了,當下輕輕歎了口氣,給任伯安發了信息過去,然後坐在旁邊的地上,一直守到伯安過來才離開。
*
回到家裏後,許諾幾乎是倒床就睡——一天一夜的奔波與擔心,已經讓她的身體極度的透支,再多的擔心、再多的事情,都等睡醒再說吧。
*
第二天上午,媒體上鋪天蓋地的都是能源基地爆炸的新聞——分析的原因無非三個:一個是基地建築質量不過關,倒至能源泄漏引起爆炸;一個是工人操作規程不合格,造成能源泄漏引起爆炸;一個是有人惡意操作製造了事端。
而這個項目的市政負責人林成靖則成了這起事故的英雄——事發時不顧自身安危、毫不猶豫的衝進事故的中心,現在躺在重症監護室,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許諾看著新聞,不由得冷笑起來——英雄?他怕是最知道其中原因的人吧。
起身看著窗外,許諾沒有給莫裏安和若兮任何一個人打電話——在沒有事情的時候,都以為可以平淡到老、可以淡然幸福;
而當災難來臨,隻有一個人努力的愛情,便顯得無力而讓人絕望。
如果愛,時間和距離都不是問題;如果不愛,這兩年的相處便遠遠比不上八年的感情。
莫裏安,若兮那麼那麼努力的愛你,還是不可以嗎?
*
若兮第二天便去了醫院做義工,運用自己學到的醫學常識,為每個需要的人服務,這樣忙碌的若兮,似乎已經忘了那場新郎中途走掉的婚禮、忘了這段獨角戲的愛情——在傷者的麵前,她依然滿臉笑容、滿心溫柔。
“若兮,聽我說話好嗎?”莫裏安找到她,低聲說道。
“我現在有些忙,改天吧。”若兮微微笑了笑,正拿著溫度劑幫一個孩子量體溫。
“你幾點回家?我等你。”莫裏安看著她,沉沉的說道。
“那個……”若兮這才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你可能不順路。”
“你沒回家?”莫裏安臉色微變。
“嚴姐姐,我好象有點兒發燒。”小朋友拿著溫度劑看著嚴若兮。
“姐姐看看。”若兮舉起溫度劑仔細的看過後,對孩子說道:“低燒,你多喝些開水,努力流汗,一會兒就好了。”
“謝謝姐姐。”孩子點了點頭,帶著渾身的傷乖巧的點了點頭。
“姐姐先去看別人了,你好好兒休息哦!”嚴若兮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眼圈微微一紅,快速轉身往外走去。
“若兮……”莫裏安伸手拉住她的。
“他全身80%燒傷,剛退燒兩天,如果再重新燒起來,可能就沒辦法了。這樣的傷原本應該在重症監護室,可是、可是那兒已經人滿為患。”若兮深深吸了口氣,將眼淚硬生生的逼了回去,轉身快步跑到了護士站,將孩子的情況報告給了專業護士。
一下午的時間,莫裏安不再打擾她,隻是跟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照顧需要的病人。
直到晚上8點,她才從服務中心領了盒飯,坐在醫院門口的椅子上,就著礦泉水吃起來。
看著這樣的若兮,莫裏安心裏沒來由的猛扯了一下——這樣的若兮是他沒見過的:懂事的、堅強的、能幹的,卻也是疏離的。
麵對他的時候,象一個陌生人一樣的客氣,與他配合時偶爾的走神,居然會情不自禁的說‘對不起’,這讓習慣了厚臉皮的纏功的他,心裏不自覺的慌張起來。
“若兮,這起事故的源頭,可能和我有關,所以我……”莫裏安蹲在她的麵前,沉眸看著她。
“無論任何原因,我們都要盡最大努力,去幫助他們。”若兮牛頭不對馬嘴的答道,快速吃完盒飯後,將垃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看著莫裏安說道:“eric,災難能讓人長大,災難也能讓人更懂得珍惜生命。”
“若兮,你想說什麼?”莫裏安沉眸看著她。
“我希裏糊塗的過了這許多年,我身邊所有的人都愛著我、寵著我,讓我以為:隻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可以得到——包括愛情。”
“而曾經有那麼一小會兒,我以為自己真的得到了。現在我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你努力了就可以的。”
“我感謝這次災難,它讓我長大,讓我懂得——我該明明白白的去走自己的路,而不要混混噩噩的浪費生命。”嚴若兮麵色沉靜的說道。
“所以?”莫裏安沉眸看著她。
“這裏的情況好一些之後,我會去雲南,我們那裏有個新項目,同事告訴我發現了宋朝木建築,非常有研究價值。”嚴若兮坦然說道。
“不問我的意見嗎?”莫裏安問道。
“我們……”嚴若兮一直強作的堅強,在莫裏安的一步一步的追問裏,終於裂開軟弱的縫隙,深深吸了口氣,才力持平靜的說道:“我們分開吧。”
“我不同意。”莫裏安伸手抓住她的手,沉聲說道。
“我的決定,不需要你同意。”嚴若兮第一次,在莫裏安的麵前,如此的強勢而堅決。
“我從未將婚姻當兒戲,婚禮當天事出太急,但我向你道歉。”莫裏安也是第一次,在嚴若兮的麵前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
“我知道你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但我好象並不是個有責任心的女人。”嚴若兮眼圈微微一紅,低下頭輕輕吸了吸鼻子,轉身快步跑到來接她的伯安的身邊,縱身投入了伯安的懷裏:“伯安,抱緊我。”
“乖,跟我回家。”伯安輕輕拍拍她的腰,警告的看了莫裏安一眼,摟著若兮轉身離開。
“伯安……”
“喂,我是莫裏安。”
莫裏安正待追上去,電話卻不是時候的響了起來。
“eric,我爸、我爸……”電話是林允兒打過來的,電話裏的她,已是泣不成聲。
“我馬上過來。”莫裏安沉沉的歎了口氣,轉身快步往醫院裏麵走去。
第二節,林副市長去世
“昨天不是穩定了嗎?”莫裏安將林允兒從地上扯起來,看著醫生問道。
“所以我們也覺得很奇怪,似乎是有人人為的將呼吸機拔掉了。”主治醫生說起這事,也是一臉緊張。
林允兒的臉色一下子慘白起來,用力的抓著莫裏安的手,搖搖欲墜的無法站穩。
“允兒?”莫裏安疑惑的看著她。
“醫生,現在的情況……”林允兒顫抖著雙唇問道。
主治醫生搖了搖頭:“做好準備吧。”
林允兒隻覺眼前一黑,朝著地麵直直的倒了下去。
莫裏安伸手將她撈進懷裏,抱著她回到病房裏,將她放在床上後,電話通知了林允寧。
*
林副市長到底還是沒有熬過去,搶救後又撐了8個小時,最終還是去了。一直在事發中心的林允寧沒有回來,林允兒守著父親的遺體,一臉呆滯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在林副市長去世後的第二天,又曝出新聞來——能源泄露的原因是工程質量問題:工程降低了材料標準,倒至工程質量不合格,以至於在基地工程收尾階段發生了事故。
至於降低工程材料標準的原因,則是因為林副市長循私選用了一家資質不合格的投資公司,而該公司在關鍵時候資金鏈斷裂所至。
至於這個消息的可靠性——百分之百。
因為消息的來源,正是負責一期工程的投資公司——‘藍鼎’的負責人秦藍口述;市裏的一把手,也側麵證實了這個消息。
因此,原本被當作英雄表彰的林副市長,形象一下子跌落千丈。林媽媽則因為受不了這個刺激而血壓升高進了醫院。
林允兒發瘋似的要去找秦藍,被莫裏安攔了下來——他知道,秦藍這是要報複:報複允兒當初甩了他、報複林副市長在關鍵時候不肯出手相幫;
而市裏的一把手,當然抓住這個機會,將所有的罪都推到林副市長的身上,以將自己在招標中強壓林副市長選‘藍鼎’的事實給掩下去。
“允兒,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冷靜些,林叔叔的死因不能被媒體知道,否則會說成是畏罪自殺,我現在找醫生處理一下,你在這兒看著,恩?”莫裏安雙手重重的握著林允兒的肩膀,沉聲說道。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他們逼我爸選的‘藍鼎’、明明是他們收了秦藍的好處,為什麼要推到我爸身上!”林允兒氣得渾身發抖。
“你在這個環境長大,這個環境是什麼樣的你比我更清楚。”莫裏安沉眸看著她,冷聲說道:“林叔叔已經死了,你必須冷靜的去處理這件事。”
林允兒深深吸了口氣,流著淚對莫裏安說道:“eric,我哥哥呢?”
“他在現場參加救援——這是他現在最正確的做法:為了需要救援的人、為了他自己的責任、也為了他是你爸的兒子。”莫裏安鄭重的說道。
林允兒抬眼看著他——最無助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把他當作了親人來依賴著:而他,也不負她的依賴。
“好好兒看著林叔叔,若有記者來,記得不要說話,我現在去找醫生。”莫裏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快速往外走去。
*
“醫生,外麵的新聞您也看到了,林副市長的病情突然加重惡化以至死亡,對於別有用心的人來說,就是打擊他和他家人的武器。”莫裏安看著主治醫生,誠懇的說道:
“所以醫生,我請求您隱瞞這一節,還死人一個安寧。而且,事實的真像,他的兒子在在處理完救災現場後,會給公眾一個交待——當然,前提是他能安全從現場回來。”說到這裏,莫裏安的眼圈不禁微紅——自在婚禮上接到允寧的電話以後,便再無他的消息。
“病人的死因會在病曆上如實呈現,對於猜測的過程,不符合醫學原則,我們不會有任何的陳述和表態。”主治醫生看了一眼莫裏安,輕輕的點頭。
“謝謝你。”莫裏安向主治醫生深深鞠了個躬後,這才轉身回到病房。林允兒正伏在林成靖的屍體上悶悶的哭泣。
*
林副市長的火化和安葬,林允寧都沒有參加,全部由莫裏安和林允兒、還有林允寧的妻子一手辦理;
整個災情完全被控製下來,已經是一周以後的事情。
林允寧帶著一身的傷和疲憊回到家裏,看到的便是父親冷清的靈堂、病重的母親、沉默而哭泣的妹妹、憔悴而憂慮的妻子——還有,一個一直照顧著這一家女人的兄弟。
“爸,我回來了!”林允寧撲通一聲,在林成靖的遺像前跪下,從不流淚的他,哭得不可自抑。
一屋子女人,在他的哭聲裏,情不自禁的又都哭了起來。
半晌之後,林允寧擦了眼淚,起身看著家裏的女人們,沉聲說道:“都別哭了,接下來我會調查爸的事情。他用一條命去擔了他該負的責任,有些黑鍋卻不應該他來背。”
“媽,你好好養病,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別人就更有話說了。”
“秀雅(妻子),回去收拾一下搬過來,家裏的事情你以後要全部擔起來。”
“允兒,你休息幾天就回去上班,爸去了,我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不要讓別人看笑話。”
林允寧交待完後,招呼了莫裏安一起到書房。
*
“允寧,對不起。”莫裏安看著一臉憔悴而冷硬的林允寧,沉聲道著歉。
“沒什麼對不起。”一向火爆脾氣的林允寧,經過這次災難之後,似乎穩重了不少,看著莫裏安說道:“我原本也有些怪你,若不是你的報複,這個項目或許能順順利利的進行下去。”
“但其實是不可能的——當我爸將秦藍從監獄接出來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這個結局: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隻是誰來引爆而已。”林允林看著莫裏安平靜的說道。
“你永遠是兄弟,所以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給你打電話;所以,這段時間你對她們幾個的照顧,我不說謝謝。”
“……那好,這事就不再提了。”莫裏安壓下心裏的內疚,輕輕點了點頭:“招標的事情查到什麼沒有?”
“恩。”林允寧點了點頭,邊打開保險櫃,邊說道:“你當時和我說,要留下在招標過程所有的文件和對話,這是全部的文件。”
林允寧從保險櫃裏拿出一個資料袋,拿出裏麵的文件和錄音資料,看著莫裏安說道:“我向隊裏請了假,這幾天我把這些資料整理出來,一份寄給紀檢委、一份寄給各大媒體。”
“這事我爸有責任,但他已經盡了全力去挽回——若不是他以肉身之軀衝進去關掉能源閥門,爆炸不僅僅隻有這兩個區域。”提起父親,林允寧的眼圈不禁微紅,沉聲說道:“所以,我不允許他們把所有的汙水都潑在他身上。”
“好,我和你一起。”莫裏安點了點頭,慢慢站起來,將手重重的壓在林允寧的肩膀上,沉聲說道:“無論如何,家裏隻有你一個男人了,你要頂住。”
“我知道。”林允寧輕輕應道。
“我先回家洗個澡,明天過來和你一起整理這些資料。”莫裏安輕聲說道。
“將你從婚禮上喊過來,你老婆她……”林允寧抬頭看著他。
“她小孩子心性,鬧幾天脾氣就好了。”莫裏安苦笑了一下,含糊著說道。
“那就好。”林允寧點了點頭,嘶啞著聲音說道:“我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我先走了,節哀。”莫裏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往外走去。
*
“小莫,你要走了……”林媽媽拉著莫裏安的手,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最艱難的時候,是他將這個沒有男人的家頂了起來,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又開始依賴起來。
“阿姨,我先回去和若兮交待一下,明天再過來,叔叔的事情,我和允寧一起處理,您放心。”莫裏安輕聲安慰著老人,抬頭看了一眼林允兒,示意她勸下媽媽。
林允兒輕咬下唇,從莫裏安手裏將媽媽的手抽了回來,對著媽媽輕聲說道:“媽,讓eric先回去,他自己家裏還有事呢。”
“小莫,你還來嗎?”林媽媽緊拽著女兒的手,眼睛卻緊緊的看著莫裏安。
“阿姨,我明天就來。”莫裏安輕聲應著,看了林允兒一眼後,起身往外走去。
“允兒,你去送送小莫。”林媽媽推了推女兒。
“媽,我陪你。”林允兒搖了搖頭,隻是輕輕拍著媽媽的手,沒有抬眼去看離開的莫裏安——他在新婚的時候拋下一切趕過來,這8年的感情畢竟還是在他的心裏烙下了痕跡:不是愛人,還是朋友,她是知足的。
隻希望他的妻子,不會因此而怪他吧——eric,謝謝你,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還在身邊。
允兒輕拍著媽媽的手,心裏慢慢平靜下來——原本個性堅強的她,在莫裏安離開後,終地明白:他的幫忙隻能是幫忙,以後,這個家得靠自己和哥哥撐起來。
她必須堅強起來,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哥哥的身上。
*
莫裏安回到家裏——一切還是當初準備好接若兮的模樣。
隻是拉開衣櫃,若兮的衣服全部都沒有了;洗漱間裏,若兮的日用品全部都沒有了;留下的,隻是放在客廳茶幾上的一張紙條——
“人生總要有自己能夠把握的東西,我會在我熱愛的建築設計領域有所成就。eric,謝謝你曾經的陪伴,謝謝你讓我成長,謝謝你讓我有機會離開家人的嗬護**去飛翔。eric,不要擔心我,我比你想象的更強大;我也依然相信這世界的美好、依然相信愛情的溫暖。eric,再見。”
一張紙條,沒有落款、沒有日期,莫裏安閉上眼睛,用力的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拿了衣服將自己泡進浴缸裏。
閉上眼睛回想著這一場突出其來的變故,隻覺得有些心力憔悴。
若兮,我道歉了也不行嗎?
莫裏安沉沉的歎著氣,不能理解一向大度開朗的若兮,為何這一次的反應會這麼大——僅僅是因為他婚禮上的出走嗎?
聽她的話,似乎又不是這樣。
若兮,原來的你就挺好,幹麻偏要學著別人去長大——這樣很麻煩知不知道。
莫裏安又歎了口氣,從浴缸裏站起來,用浴巾隨便的包了一下,回到房間後,給若兮發了條信息——若兮,我回家了。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去陝西看你;工作注意安全。
知道她不會回,也沒有等,放下手機後,躺下就睡了。
他以為,他們已經是夫妻,她也不過耍耍大小姐脾氣,鬧個離家出走而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對於若兮的愛情,他真是太篤定了。
第三節,告訴子夕不想再等
災難總是讓人們領悟很多的東西,原本沒打算要去探監的許諾,也抱著小梓月去了監獄。
“許……”顧子夕站在許諾的麵前,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不想抱抱女兒嗎?”許諾微笑著看著他。
“想。”顧子夕大步走到許諾的麵前——張開雙臂,將她和女兒一起擁入了懷裏:久久的,不肯鬆手。
“怎麼想到要過來?”許久之後,顧子夕將梓月從她手裏接過來放在自己懷裏,看著她問道。
“林副市長負責的能源項目出事了,死了上千人。”許諾看著他,眸子裏一片瑩亮:“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所以——我不想再等了,我命令你顧子夕: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必須三年後出獄。其它的,我都不管。”
“這麼霸道?”顧子夕低頭輕輕的笑了。
“那個顧東林是死是活,和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但你早一天或晚一天出去,對我來說十分重要。”許諾沉眸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管誰在你心裏最重要,但在這件事情上,你必須三年內回家,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我不敢。”顧子夕抬頭看她,伸手輕撫著她的臉,柔聲說道:“你這麼凶,我怕再晚些出去,就管不了你了。”
“嗯哼,這麼說,你是答應了?不會因為顧東林而以身犯險了?”許諾挑眉看著他。
“是。”顧子夕溫柔的應著,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臉上,貪戀的看著她,隻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顧子夕,我愛你。”許諾這才展顏而笑。
“我也愛你。”顧子夕溫柔說道:“我知道,與報複比起來,我更愛你。”
“是嗎?”許諾沉眸看著他,在他溫柔裏眸子裏,看見那個霸道蠻橫的自己,不由得輕輕的笑了:“記得我和兒子和女兒等你回家。”
門外的獄警提示探監時間到了,許諾起身從他懷裏接過女兒,睜大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他柔聲說道。
“記得。”顧子夕伸手攬過她的腰,俯頭沉沉的吻上了她的唇——剛才還敲門催他們的獄警,這下子卻沒有繼續敲門。
“我走了……”許諾沙啞著聲音,抱著女兒,不舍的慢慢轉身、慢慢的往外走去。
*
直到回到車上,許諾一直強忍的眼淚才無所顧忌的流了下來——那樣天神一般的顧子夕嗬,穿著灰色的囚服、被剃光的頭發、粗糙得弄疼她臉的大手,都讓人心疼、心酸得無以複加。
“別傷心了,三年時間很快。”季風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柔聲說道。
“他的樣子……”許諾哽咽著說道。
“每一種經曆都是財富,這三年的劫他來說,未必是壞事。”季風拉開車門,扶著她上車後,繞身回到駕駛室裏,扭頭對她說道:“在每一次的經曆裏,我們每個人都在成長。沒有什麼不好。”
“知道了。”許諾輕輕點了點頭,在季風發動車子後,她低頭在女兒耳邊輕聲說道:
“梓月,下次媽媽再不帶你來了,媽媽不希望你心目中的爸爸是這般模樣。”
“梓月,媽媽希望,爸爸在你的心裏:是個大英雄!”
“咦、哦、啊、呀……”小梓月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似乎是在應和媽媽的話、又似乎隻是自得其樂著。
看著女兒精靈活潑的樣子,許諾暖暖的笑了……
第四節,顧東林公司破產
一個月後。
歐陽那邊傳來了好消息——‘相宜’由於現金鏈的斷裂,所有店鋪都因無法及時上貨而關閉,而每個月不開門都要支付的費用,更讓‘相宜’雪上加霜。
最後隻得關掉了30家店,並開始低價轉讓;在將所有貨品集中到25家店鋪,雖然營業額有所上升,但遠不足以彌補公司的現金需求。
陸陸續續,店鋪關得隻餘下了5家,而轉讓店鋪所得來的現金,又都用於了償還銀行貸款。
*
“爸,對不起。”顧子安看著白發蒼蒼的父親,一臉的愧疚。
“什……什麼事?”顧東林沉眸看著兒子,說話的聲音微微的發著抖。
“公司、公司撐不下去了。”顧子安低著頭小聲說道:“歐陽在公司的時候,做假帳虧空了好多錢,去了gd。n後,又利用之前的關係,將我們逼出了商場櫃台;自營店不賺錢,現在也關得隻餘5家了;銀行貸款一波接著一波,我把店全抵出去也還不夠還……”
“你、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顧東林霍的一下站起來,用手顫巍巍的指著顧子安,一個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爸、爸……”
“來人了,我爸暈倒了。”
在獄警將顧東林送走後,顧子安如遊魂似的在街上遊蕩著——他不想回家,催債的人一天到晚的守在那裏,他不敢麵對;他更不想去公司,還留著沒走的員工,不停的逼問他,欠下的工資什麼時候能發;
現在的他,幾乎是無處可去。
而更讓他沮喪的還不在此——為什麼顧子夕在任何境況下,都能將公司做活做大;為什麼他會把父親留下的一個運行良好的公司給做跨。
難道他顧子安天生不如人?
難道真如母親所說,他不適合做生意?
“我怎麼這麼沒用!”
“爸爸現在坐牢,我又把他的資產給敗光了,他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二十幾歲的大小夥子,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壓力,又內疚又難受、又自卑又自厭,抱著頭坐在路邊哭了起來。
*
在歐陽的強勢打壓下,‘相宜’還是沒有熬過去宣布了破產;而顧東林自那次在探監室暈倒後,便中了風。
在律師的幫助下,申請了保外就醫的手續,卻也隻能口眼歪斜的躺在床上——每每看到顧子安,病情便加重一分。
所以顧子安請了特護看護他後,也不去醫院看他了。
直到公司破產清算完畢,顧子安也沒錢再請特護了,隻得將他接回了家,然後請了個便宜的阿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對於看病用藥,卻沒那麼在行——於是,他的病情,便是漸次加重了。
而他自己,除了借酒澆愁外,再沒有振作起來過。
*
“景陽,替辛姨和子夕說說行嗎?子安他現在……”看見兒子頹廢成這樣,辛蘭不得不拉下臉,去gd。n公司求景陽。
“好,我下個月去看子夕就和他說。”景陽答應得很爽快,一臉溫潤淳和的樣子,任誰都會相信,他是真心要幫忙的。
隻是辛蘭不是別人,而是了解他們至深的人。
辛蘭看著景陽,輕聲說道:“景陽,你覺得我還能為你們做些什麼呢?”
“辛姨,你知道子夕對你的愧疚一直很深,我若去和他說,他一定無條件的幫子安。但我不是子夕,我心疼子夕這麼多年的付出、心疼他連老婆孩子都不顧的一頭紮進牢裏,隻為少時的傷害他跨不過去。”
“所以您既然找到我,那我就背著他提個條件,這事兒您以後也別和他說,如何?”景陽聽了辛蘭的話,眸光不禁微微沉暗,冷聲說道。
“好,我答應你。”辛蘭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
“公司接下‘純色’固然是為了打擊‘相宜’,也是為子安所準備的,我會把‘純色’轉到他名下,讓他在一個良好地起點上重新開始。”
“但他在‘純色’賺的錢,一分都不能補貼給顧東林——至於他要養自己的老父親,他有別的法子和資源,我們一概不過問。”景陽看著辛蘭,一字一句的說道。
“好,我答應你。”辛蘭爽快的應了下來。
“另外歐陽在‘相宜’做假帳、空帳運轉的證據,你讓子安提供一整套給我,我要把這個人送進監獄。”景陽繼續說道。
“這個也沒問題。”辛蘭點了點頭。
“以後子安在經營中遇到任何問題,從gd。n都能拿到資源;以辛姨你的才能,隻開一家花店,顯然是浪費了,我倒建議辛姨回去幫子安,這樣他也可以少找些gd。n的麻煩。”景陽微微笑了笑,站起身來,將辛蘭送到了門口。
“那是以後要考慮的事情,你說的兩件事情,我現在就給你去辦。你替我謝謝子夕,他對我和子安的照顧,我一直是記得的。”辛蘭沉眸看了景陽一眼,轉身快步往外走去——曆經生活打擊的她,背影依然挺直,讓人不得不敬。
*
第二天,辛姨卻打電話來說——子安不同意不管父親,也不會向他們提供歐陽犯事的證據。
“哦?”景陽輕噫了一聲。
“那是他父親,我也逼不了他;至於歐陽犯罪的資料,給我三天時間,我能提供。”辛蘭沉沉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
“那先這樣,我下周會去看子夕,到時候我再問問他的意見——這周許諾去看過他,或許,他會有所改變。”景陽的眸光微閃,淡淡說道。
“……景陽,顧東林確實不值得人同情,但……他現在這樣,還不如死了的好。”辛蘭歎息著說道。
“恩。”景陽輕應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掛了電話後,景陽坐回轉椅裏,心裏有著難以決定的猶豫與矛盾——答應辛姨幫子安,就是為了讓顧東林失去一切的經濟來源和親情。
若子安不肯放下,他們自然沒有再幫他的必要——隻是,子夕對辛蘭一直的愧疚,也答應過她: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不管顧子安。
“若不把子安逼到絕境,顧東林就到不了絕境。”景陽看著子夕說道。
“算了吧,一切……到此為止。”顧子夕輕聲說道。
“到此為止?”景陽看著顧子夕平靜而沉然的臉,平淡的語氣裏再沒有陰冷與恨意——隻是平靜著,似乎將一切看透。
“‘純色’轉給子安,他怎麼對顧東林由著他去。”顧子夕點了點頭,眸色沉然著說道:“你告訴顧子安,我這都是看在他媽媽的麵子上,才會決定就此放手。若他有任何對母親的不敬、顧東林再有任何針對顧氏的行為,再無親情可言。”
“好。”景陽點了點頭,目光溫潤的看著顧子夕,微微笑著說道:“現在的顧東林已經沒有任何戰鬥力;而顧子安,再過十年,也不會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