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過謙了,還請評判幾句!”馬端臨拱手道。
“吾看了幾篇,總覺的這些詩作中多是暮氣,感傷時代的變化,悲天憫人。與嶽武穆‘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絕筆相較更像是無病呻吟,缺乏奮勇之氣,失去了精髓,寫的再好也稱不上佳作!”趙昺言道。
“公子的眼光獨到!”馬端臨臉一紅,但也知小皇帝所言是實,訕訕地道,“公子,看看這邊的畫作如何,其中也有丹青妙手之作。”
“也好!”趙昺點點頭道。
“公子,那邊是玉潭先生的新作《山居圖》,可以一觀!”馬端臨伸手相邀道。
“好!”趙昺知道這玉潭先生是錢選的號,號稱‘吳興八駿’,與自家的那個親戚趙孟頫其名,但是拒絕了蒙元的征辟,在淪陷期間隱逸於山水間。走過去卻發現已經圍了一圈人,詩社的幾位元老都在其中,他拉住在前開路的馬端臨輕輕搖搖頭,示意不必擠上去。反正自己不是來看畫的,而是聽他們說話的。
“玉潭先生此畫畫麵絢麗清雅,於工致精巧中又不失古拙秀逸之氣,實乃佳作!”方鳳言道。
“正是,諸位看。”吳思齊指著畫道,“玉潭先生以細勁柔韌的筆致勾勒出山石林木的輪廓,施青綠重彩,又以金粉點綴,將‘金碧山水’之技發揮到了極致!”
“山居惟愛靜,日午掩柴門。寡合人多忌,無求道自尊。鷃鵬俱有誌,蘭艾不同根。安得蒙莊叟,相逢與細論。題詩更是點睛之筆,詩畫相映,巧中生拙!”趙昺看那人正是陳普,點著畫作卻似指點江山似的。
“醉後之作,難登大雅,諸君過譽了!”誰不願聽好話,錢選臉上笑意盈然,拱手向眾人施禮道。
“誰不知玉潭先生無酒難成詩畫,正所謂:畫時酒不醉不能畫,然絕醉亦不可畫。惟將醉,醺醺然,方成佳作!”張炎笑道。
“嗬嗬,各位不要打趣了。吾等都是小技,石堂先生才是大家,聞達天下,避寓鄉間可傳聖人之道,登廟堂可安天下!”錢選笑著拱手道。
“石堂先生此次應詔進京,可見皇帝也知大才,正是一展才華之計,為何卻又不受呢?”吳思齊問道。
“皇帝說是招納賢能,可即不讓石堂先生入朝為官,又不肯牧守一方,卻讓先生與那些匠人為伍。此可謂是明珠暗投,更是讓我們士人蒙羞。”方回搶先說道。
“士農工商,工乃末流,無賢無德。石堂先生乃是當世大儒,卻要教授此等粗鄙之人,自當絕之!”鄧牧也憤憤地言道。
“諸軍還是勿要妄加評論,以免肇禍!”這時錢選急忙製止道。
“吾等不過是鄉間一匹夫,即無官身,又無意仕途,又有何懼哉!石堂先生育人無數,著作等身,卻遇此大辱,更是讓士林蒙羞!”又一身著道袍者站出,滿臉怒氣地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而此時圈外突然傳來吟詩聲。
“何人攪擾雅興?”鄧牧聽了大怒吼道,他知道此正是出自《詩經》,其意指用切磋和琢磨器物來形容君子精湛的學問和仁厚的品德。《大學》就此發揮道: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顯然有人此時偏偏讀這幾句,分明是直指他們剛剛對於匠人之言。
“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鑢錫。磨以砂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複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複磨之……”那人仿佛聽而不聞,又言道。
“何人鬼鬼祟祟!”這次不僅鄧牧惱了,其他人也是紛紛回身尋找,他們皆知此話正是出自朱熹對前言的注解,而此人此時說起,等於打他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