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二十三年,剛過了正月,毅勇侯府裏迎來了一件大喜事,他們家那棵不開竅的鐵樹容小侯爺終於迎在刺骨的北風中開了花。
這花還是話骨朵兒時候,容溦兮就格外小心栽培,生怕被不三不四的那些折了去。
一麵她得裝傻充愣裝作不知道容祁對青梅竹馬的心思,一麵又要八麵玲瓏的當著他們倆之間的信鴿。
幾年下來,看家護院的本事沒長,偵察敵情的本事倒是一飛衝天。
可惜,這好事來的太遲,正趕上聖上龍體欠安,超綱不振,隻能暫時推延。
“噗通”一聲,樹杈上的一坨雪從上麵掉落下下來,打在了容溦兮的肩膀上,她渾身抖了一抖,嫌棄的將白雪打掃了下去。
今日大雪,官家在宮門口贈衣施碳,眼下不過卯時半刻,這求碳的隊伍便這樣長了,容溦兮擠在前前後後的人堆裏,兩隻小手凍得來回揉搓。
免費的東西誰嫌多,容溦兮一跺腳,今天說什麼一定要領了碳回去屯在家裏,容祁是個天寒地凍熬出來的,可過幾段時間新娘子進門,家裏碳不夠可怎麼使得。
那位林小姐可是工部侍郎的千金,書香門第,官宦世家,能從小到大死心塌地的將一顆心係在她那個傻侯爺的身上,實屬不易,怎麼能讓人家高嫁侯府還受這種委屈。
正想著,樹上“噗通”又是一聲,完蛋了。
容溦兮習慣的縮回脖子,等了好一會兒,發現這雪也沒化進脖子裏也沒落在她頭上,這才試探的睜開眼睛,聲音從頭頂來,竟沒打在她身上,容溦兮美滋滋一笑,肩膀登時鬆懈了下來。
“你又在做什麼美夢?”
容溦兮被這一句低沉的聲音嚇到,猛的回頭,隻見身後的男子撐著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身著靛藍色的長袍,通體繡著金絲的滾邊,腰間黑色的雲紋腰帶更襯著男子一身的筆直和修長。
再瞧他烏黑的頭發和冷漠的劍眉,容溦兮在心裏打了一個寒顫,猶如小鬼見了閻羅王的作揖說道,“世子好。”
蘇溫言天生長了一張不怒自威的臉,便是一笑也讓人瘮得慌,容溦兮不敢抬頭,隻順著隊伍一邊走著一邊捂著嘴問道,“世子也來領碳?”
蘇溫言將傘上的雪抖落了下去沒說話,鄙夷的瞄過姑娘一眼,容溦兮被嫌棄的目光打了回來,訕訕的聳了聳肩,也是,若是皇親國戚都要領碳了,這大鄴怕是真的要亡了。
這隊伍走的像烏龜,容溦兮艱難的走上一步,蘇溫言便也走上一步,二人距離不過咫尺,蘇溫言稍一低眉便可看見女子修長的脖頸,這樣冷的天,竟也不戴個圍領的嗎。
容溦兮見人始終跟著不知是何意,鬧得胸口憋得氣隔了好一會兒也沒敢放出來,隻忍不住的好心提醒道,“這裏人多,空氣也不好,世子體虛莫不要在這地冷寒天的地方湊在人堆裏。”
“我體虛?”蘇溫言終於開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可雖張口,容溦兮卻瞄到這人的臉色比方才還青上三分。
這話說的委婉他到底還是誤會了,容溦兮幹笑著看著身後的隊伍,悄悄踮起腳,伏在人耳朵上提醒道,“世子一來就插隊,後麵的百姓怕是心有怨恨。”
蘇溫言被一陣熱風吹得耳根通紅,一把掃過姑娘的手,抬了眉看了看身後的隊伍。
果不其然,倒是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模樣。
“那你跟我走。”
蘇溫言拉扯容溦兮二話不說就抽離了隊伍,後麵的人一見少了一個人趕緊把隊伍擠滿。
眼瞧著快要排到自己,免費的碳說沒就沒了,容溦兮一臉喪氣的甩過蘇溫言的胳膊,滿臉不高興的說道,“世子又欺負人了。”
離了樹下,蘇溫言收起折傘,遞到了小姑娘手裏,見人嘴上生氣,手還是很聽話的模樣,身子一傾眯著眼睛笑道,“我就是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