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望去,鐵索吊橋盡頭出現一道人影,身材中等,穿著綠袍。
他身後是黝黑的山體,瞧著卻像無盡的深淵,黑暗深淵猙獰著張大嘴,仿佛要吸盡山洞內所有鮮活的生靈。
而那綠袍男子就是南越王了,耳邊響起一陣恭候的聲音,嬋巫抬眼和南越王對上。
嬋巫雙手作揖,真像一個拜訪的客人,然而心底卻思緒翻轉。
“迎客上來。”南越王抬起右手吩咐,聲音雄渾,不怒自威。
“哢———砰砰”機關暗鈕旋動,一道鐵鏈旋梯從三樓放下,她點頭道謝,略微整理衣袍褶子後便踏上旋梯。
上了吊橋,有兩隻壁燈燃燒發出綠瑩瑩的光,借著光線嬋巫看清了南越王的相貌。相貌中等,最打眼的是兩撮細長的銀灰色胡子,說話時胡子扇動像一種蝴蝶的尾帶。
南越王慢慢地在前麵領路,而嬋巫跟在後麵。橋麵一晃一晃。
“不知南越王找我何事?”她開門見山問道。
“你是洞庭怪神的後代。怪神被殺,我很傷心所以想見見你。”
“哦———”她才不信因為這個理由要千方百計見她,冷著臉補充道,“那現在也見過麵了,嬋某還有要事,便先離開。”
“等等,你難道忘記了當初被滅族的慘景?”南越王轉過身,語氣悲痛,質問。
忘記?不會的,她沉默不發,眼中有寒光一閃而過。
不知為何,這山洞內風向紊亂,時而從東邊吹來從西邊吹,時而又吹北風南風。懸在半空的吊橋劇烈晃動起來,嬋巫無聲和南越王對峙著。
因為趕路,束好的秀發散落些許,此時被風吹直,像極了寒光閃爍的鋼針。
風越來越大,接連有幾隻在山路行走的小花麵狸被風吹跑,“哇——”的哭聲不斷回蕩。
一綠一黑迅速跳出吊橋,眨眼間瞬移歸位。
嬋巫懷抱著三四隻驚嚇得說不出話的小妖,它們還不會化人形,粗胳膊短腿的抓著她的衣襟、袖子。再看南越王更是毫無王者風範,頭頂還趴著一隻。
風力逐漸衰微。
把這些小妖放下,小妖彎腰道謝,你抵我我抵你排成一隊飛快跑下旋梯。
“南越王不打算說出真正的目的?”收回看小妖的視線,嬋巫涼涼開口。
隻聽黑暗中飄來一道長歎,南越王轉身負手前行,語重心長道:“且隨我來。”
走完鐵索吊橋,幾經曲折環繞,終於在一扇門前停下。外麵看去不過是一間尋常住戶的房間,但裏麵別有洞天。
整個屋的麵積不大,擺著四五道木製架子,架上種滿各類盆植。南越王直接繞過最裏麵的屏風,帶她來到一副壁畫前。
壁畫上的主角有半人半蛇的形態,六隻血目,她們圍坐在一起唱歌祈雨,中間擺放著一隻石頭,石頭裏麵鑲嵌著一隻紅珠子。潛意識告訴她,這是洞庭怪神的秘寶。
她看向南越王,嘴唇張張合合,不知從何說起,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
“你知道洞庭怪神一族為什麼會被滅族嗎?”南越王凝視著壁畫,感慨道,“因為這個秘寶——玄天珠。”
嬋巫一驚。
“經過我多年的打探,終於弄明白個中緣由。”南越王自顧自說起當年往事。
景氏是楚國公族之首,景氏的女兒名榮,身患眼疾,但自幼聰穎好學,掌楚國文書之職,景氏遍尋天下至寶為其醫治。
但毫無起色,某一天有個遊方道士來到郢都,告訴景氏洞庭怪神和玄天珠。於是景氏上奏楚國君,便出現後來奪取玄天珠和滅族等一係列事。
所以?這些她都知道的不全。嬋巫忍不住往後退一步,捂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原來她的仇人不止景氏,還有楚國的王室。
“玄天珠有活死人醫白骨的奇效,自然可以用來治療眼疾。”南越王的話雖然起伏平穩,有一種念書的感覺。
但聽在嬋巫耳中像極了諷刺,譏笑她做仇人的走狗,她也笑話自己太愚蠢,聽不出當年景榮話裏的話語。
一股顫栗從脊椎升起,帶著刺骨的寒意,心髒都要快結冰塊了。
等南越王從回憶裏抽身,剛想說什麼,一轉頭被嬋巫的臉色嚇了一跳。慘白的臉,幽寂的眼瞳直勾勾盯著他,嘴角卻上揚著。
南越王打個寒顫,心道不應該和他一起同仇敵愾、義憤填膺嗎?
可嬋巫如今的樣子,也不好在談後話,於是南越王猶豫一下,提議道:“我的確有事找你幫忙,但看你——現在要不先休息吧?我派人帶你去廂房。”
“你知道參與這些事的人有哪些嗎?還請告訴我。”除了震動的喉嚨和張合的唇瓣,嬋巫整個人像一根木樁子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聞言,南越王蹙起褐色眉毛,半響才為難道:“我也隻知道大概,具體有哪些人要看楚國的當朝史冊。這個史冊被放在文殊閣,隻有權貴巫師得到批示才能翻閱。”
嬋巫點點頭,按理說方相氏也可到文殊閣查看。於是爽快地應了南越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