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晴了!”
打著哈欠,有澤雪川走出房門,看見宣維正坐在池塘邊上,披散的長發讓他像一個晨起梳妝的美人,猶豫失神的情態更平添了幾分俊美,惹來不少侍女廊前屋後的張望。
雪川信步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昨夜花落知多少,是否又傷了你的心?”
“我從不為花的宿命傷心。”宣維淡淡的說道,話語間輕咳了兩聲。雪川皺起了眉頭:“又著涼了?昨晚沒睡好?”“昨晚?”他微笑了下:“昨晚櫻花很美...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雪川。”“問吧。”
“以我們的身份,是否無法自主選擇未來的伴侶呢?”
有澤雪川愣了一下,詫異的看著他:“你今天真奇怪,怎麼忽然問到這個問題?昨天還說到‘落寂’...你不會真的想成親了吧?!”“......你的回答呢?”
他冷笑了下,望著池塘水麵上自己飄落的影子:“碰運氣吧,如果父親挑選的人是你喜歡的類型,就好好待她...不過我覺得,將來有一大堆情人才是我最好的選擇吧!”“是嗎?”宣維不再說話了,在膝間絞著手,直到骨節都微微的泛著白。
“宣維少爺。”
一個女侍出現在他們身後,雙手將一柄折扇呈給了他:“今早在您房門前發現的,應該是您的東西吧?”“你該不會一晚都沒回房去睡吧?!”雪川有些惱火的嚷道。
宣維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他靜靜的接過扇子,緩緩攤開來,幾點潔白的櫻瓣飄落下來,落在他手上,膝上,心上......
陰暗的房間裏,地中央擺著一壺清茶,嫋嫋白煙裹挾著清香在屋裏蔓延,牆上掛著幾幅書法,在水氣中顯得幾分朦朧。
賢清禪師靜靜的看著麵前年輕的男孩子,稚氣未脫的臉上已然帶著儒雅清麗的神氣,他端正的坐在自己對麵,莫名顯得有些緊張。老人修行一世,是將七情六欲拋至九霄雲外之人,此時仍能從那張名滿京城的,絕美的臉上,看出些情緒的躍動。
“聽聞前些天京裏頒下聖旨,您不日就要舉行元服儀式了,恭喜。”賢清微笑著行禮:“卻不知您今天來找老納所為何事?老納閉關坐禪十幾天,聽說您就來找過數次......”
宇都宮宣維堅定的看著他,手指緊緊扣在膝間:“普門院的瑤...究竟是何出身?”賢清愣了一下:“瑤?他是老納四處雲遊途中收養的孤兒,據說還是某位貴族的後裔,家道中落,天性又頑劣...可是哪裏冒犯了您?!”“不...既然是孤兒,那麼大師便可以為他作主了?”“我是他師父,說的話他還是能聽進幾分吧...”
宣維突然兩手拄地,俯下身去,驚得賢清手足無措:“少爺!您這是...?!”
“幾個月前,我隨家人前來參拜時,曾與瑤有過一麵之緣,不知大師可還記得?我覺得他天性活潑,聰慧可愛,便想向大師討要,讓他跟我回右大臣府,隨侍我左右...”“是這樣啊。”老和尚雙手合十,微笑道:“能服侍右大臣公子,那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不過...”
“大師不舍得?!”宣維抬起頭,頗為緊張的看著他。
賢清搖了搖頭:“少爺小小年紀,人品修為就令老納很是欽佩,瑤若能跟隨您左右,不失為一個好的歸處,可是...十幾天前,老納閉關前,有一位貴族前來品茶,看中了瑤,向我討要,這位大人是我多年茶友,一直居住在鳥羽一帶,每年都會來這裏幾次......”
院子裏舀水的竹節,在石頭上一仰一俯,發出單調的“叩叩”聲。
宣維怔怔的看著麵前的老人。
“走了?...”
“走了。”賢清點點頭:“您來晚了...”
風從庭院中吹過,帶著幾片初秋的落葉,從牆頭輕巧的飛走了......
兩年後,賢清禪師在普門院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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