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魔似幻的紅衣人,他在結界內已見過兩次,不是驚鴻一瞥,就是遙遙相望。而這一刻,他們之間相隔不足幾米……那人的麵容、神情乃至眼角那一縷桃花般的紅,都清晰的印入了劉兌的眼。
說實話,乍一看到那身紅衣,有深度心理陰影的劉兌同學狠狠給震了一驚(陰影由來詳見“幽冥夜話”),可神經又似被那瑰麗誘惑著,著魔似的盯住不放。紅衣人整個倚進靠椅裏,懶洋洋疊著腿,目光從飛揚著一抹紅痕的眼角斜過來,似嗔似怨。繼而抬起手,□□隨氣流掀動,露出一截略嫌妖豔腕子,一根削蔥似的手指,指尖點在翹起的鼻尖上,嬌嫩的唇動了動,然而沒有聲音,隻是一個口型……
“劉兌!”
猛地,一股大力按在肩頭,劉兌慣受奴役的小魂兒一下子順著聲音拜望上去,“老老老,老大!我我我我……”
黃夕擎順著他眼神疾走幾步,一把轉過皮椅。
空蕩蕩,一絲溫度也無。
劉兌按著心髒部位,裏麵咚咚咚的鼓點震得胸腔發顫,一時間竟有一絲慶幸浮上來——他沒有被黃老師捉住,太好了!
森然在室內掃視一圈,黃夕擎說,“記住,無論你看到什麼,他都不存在!”
劉兌從小就怕老師,更怕臉色綠慘慘的老師,當下話也說不出來了,但當黃夕擎推著他離開辦公室時,他對抗著牙齒打顫的恐懼,問,“您是知道的吧,結界裏鎮魔的生魂……?”
黃夕擎猛然凝住,整個人一動不動立在原地,掩在額發下的眼睛森然的發著光,似乎在瞪人也似乎沒有……
“黃老師,我隻是覺得他可憐……”
黃夕擎說,“滾!”
劉兌聽到他扣在□□上的手指節發出嘎嘣一聲時,沒命的跑掉了。
走廊另一端。
風離正在和林胤交談,風五少此刻聲音幹澀,表情也不見平日的自在瀟灑,“李三本同您約定好放人,因為我一念封魔,險些害死他……”
林胤淡然,“沒什麼,李三的脾氣,誰也說不準他想殺或是不想殺。我讚同你的做法。”
你當然讚同,你默許我留在結界內。風離搖頭冷笑,“有時候想想,也分不清身負這樣的命運,於人於己,是好是壞。”
林胤盯著這個不滿二十的少年看了一陣,覺得大約應該安慰,於是說,“至少你還會權衡,而他的小命在魔族眼裏,根本……”
“我明白。”風離半句不想聽他那林胤式的安慰,忙岔開話題,“說起來,校方就一直沒打算把這座樓封閉麼?”
林胤說,“總要有點人氣。”
是啊,不然太寂寞。不光是被困其中的,束縛在外的同樣寂寞。
風離腦子裏突然泛起一絲詭異,皺眉問道,“那這座實驗樓除了生物係外,還有其他係的學生用?”
林胤說,“沒有。”
風離吞了口口水,還要問什麼,猛然間被卷著一陣黑風奔來的劉兌攔腰抄走,“喂……”
劉兌邊跑邊喊,“我們走了林院長,別送——”
林胤站在原地,冷冷的看著衣衫不整的兩隻跑遠,才緩緩說,“慢走。”
劉兌一口氣跑出生物樓,無以為繼,放下風離,撐著膝喘息。
風離不善的盯著他。
劉兌解釋,“嗬,嗬嗬,我剛才走得稍微急了點兒……”
風離目露凶光。
“你看你看,從前沒發現,哇,這裏的景色其實……”劉兌激動的四處指著,聲音卻漸漸衰弱。
此時蜂窩山已恢複了原有的高度,頭頂鷹群也已散盡,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晨,環顧四周,土嗆嗆的饅頭山上,一陣涼風掃過,空氣裏20%的沙土,50%汽油味。
“……其實比街道強一點。”
風離,“……”
劉兌突然跳起來,“看!日出!!!”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剛好有一道紅光鑽進眼簾,東方天已破曉,緊接著,無數道極亮的晨曦射穿天空一隅,隔著千萬裏灑到身上臉上。風離稍稍愣住,經曆了一夜的緊張與計算,讓人都快忘了生命該有的溫度。
劉兌格外滄桑的迎著霞光昂首,弓腿踏上一塊石頭,一陣風過,掀起他□□的白襯衫……要多流氓有多流氓。
風離側目一看,剛培養起來的美感霎時跑光了,沒好氣的搡他一把,“你別耍流氓了,趕緊,趁學生還沒放進來時回宿舍。”
劉兌說,“我不過是體驗一下自由的感覺……”
“……”
沒等他自由夠,隻見自北門方向呼啦啦一黑,湧入一批人,在外頭凍了一夜的學生們紛紛臉色發青、眼冒紅光,覓食的餓狼一般呼嘯而來。獸群轉眼飆至半山腰,眼看就要狹路相逢,風離飛快的把自己上衣穿了回去,劉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係上最後一刻紐扣,由衷讚歎,“穿得真快,怎麼練的!不知道脫時是不是也這麼快……”
突然覺得不對勁。
很不對勁!
一群隻穿內衣的人呈包圍狀停在了他腳下,呼吸粗重,一對對兒血絲縱橫的眼瞪得滾圓,其中透出無比的驚駭與……罪惡。
劉兌的手,慢慢向下摸去……
封魔山,陷入了空前的緊繃狀態。
“我脫別人的衣服,向來很快。”風離在他耳側幽幽吹了口氣兒,轉身離開了。
第七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