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越的琴聲錚然作響破空而來,女子們便隨即低眉向中心齊一振水袖,躬身疾退開去抬腕甩袖旋身疾轉一氣嗬成。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在一刹的寂靜無聲後在場的所大人們才忽然理解了這句詩。也是在那一瞬的寂然中他們看到了眾人退去後台中心唯一站著的那個人 ,一個女人,紅衣似火的女人,明豔張揚得不像話, 美得囂張逼人,明明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卻一點不少地為她帶著侵略性的美所震懾,於是再沒有人可以移開他的視線。
“鏘”
很輕的聲音,也許是女人手腕或腳腕上戴了的銀鈴,可偏偏似乎所有人都聽見了,於是皆呼吸跟著一滯。
她先邁了半步,以足尖輕點地同時手已經抬起了,她一點點地下腰,簪上的銀流蘇微微晃出一線燭光來。然後她忽然彈起腰身,仿佛一個訊號,琴聲鼓聲一齊急促激烈起來,狂風暴雨般又不失節奏,她亦開始了。
輕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像鵲鳥夜驚。美麗的舞姿閑婉柔靡,機敏的迅飛體輕如風。她在 被拋起的白練上起舞 ,獨自馳思於杳遠幽冥。誌在高山表現峨峨之勢,意在流水舞出蕩蕩之情。在眾人轟然叫好時她忽的擲袖,袖口如雲霧般散開,長長的水袖忽現,她繼續舞動,緩慢卻有力,分明是輕柔的紗可幾乎有勁風襲來。她的舞步細碎熱烈,飛身做著驚鴻之姿,在台上仿佛一朵盛極的花。
台上原還有五六人為伴的,可她為皎月,眾人已不見群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所有人都無法移開眼了,包括容桓。
她的每一次低頭回眸,每一個舉手投足,每一動一靜,每一退一進都隻有叫人驚歎著以酒相佐。
樂聲漸息,她縮作一團伏於台上,伏於她由足尖水袖繪成的正盛放的蓮花中心。昭陽殿中一片寂然,甚至有酒滿不自知者,一瞬的沉寂後場上終於響起了此起彼伏的一片吸氣聲,所有人皆撫掌大讚。
“一舞傾城,當為絕響。”
“遏雲歌響清,回雪舞腰輕。隻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隻願歲歲年年陪此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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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歎的話如沸水熱氣一般蒸騰起來,無論是外使也好,大夏文武也罷。容桓隻一如既往地威嚴著又帶出一絲居高臨下的笑來。直到未遲從台上走到階前。
先前離得遠,又被舞姿給迷去了心神,其實想出未遲樣貌的根本沒有。隻是從舞姿衣物上猜那大概是個豔麗誘人傾城絕世的尤物,而如今離近了看卻有些出人意料的意思。這是一個幹淨的人,幹淨得隻叫人想到映雪的白梅或微雨後的梨花,眼角那一抹緋色美得驚心動魄。
“抬起頭來。”帝王的聲音很有威嚴,這是未遲近來少有聽到的,她行了禮抬了頭,臉上的是向來的淡漠,無悲無喜。
容桓瞧著卻忍不住想搖頭挑一下唇角,“起吧。”容桓語氣已溫和了許多。
他笑著吩咐內侍為未遲在自己身邊加位,一邊大讚了未遲的舞,在群臣附和後便一邊下了恩典加封。未遲自此晉為靜嬪,也得了一堆賞賜。未遲謝了恩,隻當沒瞧見那一幫子妃嬪的嫉恨打量穩穩落了座。
晚宴之後也就平淡穩妥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