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見呂氏安分地在蒲團上跪下來,也跪在呂氏身後,為古言玉祈禱。
古言玉在劇痛之下神誌已經不太清明,她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感覺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產婆說還要等,孩子的頭還沒有出來,宮口還未全開。
還要等。
她感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了。
這時有丫鬟在旁邊道:“秋月姐姐,春花姐姐,太夫人專程派人去請了古家老太太和大夫人過來,現在她們已經在垂花門落了轎,往正屋的方向走來了。”
春花秋月一聽,頓時大喜。
春花在古言玉的耳邊道:“夫人,您振作點,老太太和大夫人過來看您了,老太太來了,老太太最疼您了,您一定要堅持住啊。”
“祖母來了?”古言玉虛弱地問。
“是,老太太來了,老太太就快到門口了,您撐住。”秋月安撫道。
又一陣劇痛襲來,古言玉痛得“啊”一聲,淚眼朦朧道:“外麵還在下雪吧?天寒地凍的,祖母那麼大年紀了,還特地跑過來,若是染了風寒或者跌了怎麼得了?”
“老太太不放心您啊,您要好好地,努力把孩子生下來。”春花道。
她這話剛落下,蔣映紅扶著老太太撩簾走了進來,老太太衝到古言玉的麵前,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紅了眼眶:“怎麼樣啊言玉,要撐住啊!”
古言玉的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產房是汙穢之地,旁的人進來是要染黴運的,老太太和蔣映紅卻根本不管,直接就闖了進來,古言玉感動之餘,就多了幾分力量。
可是生孩子這種事情,不是她想保持鎮定便能保持鎮定的,身體實在是太痛了,痛得古言玉一度懷疑自己下一刻就要斷了氣。
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魚肉,可任人宰割,即便她有不生的念頭,卻也由不得自己,硬撐還有一絲活路,若是就此放棄,那就是一屍三命。
當初她娘生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痛苦?
生古言笙而難產,是不是比她現在所承受的還要苦痛百倍?以至於難產而死?
古言玉的意識迷迷糊糊的,指甲陷進了自己的皮肉裏而不自知,生孩子的痛苦已經徹底掩蓋了其他痛苦,讓她絲毫感覺不到掌心的疼痛了。
此時,大梁西北。
寒風呼嘯而過,中軍帳中生著火盆,乃是給衛庭軒專用的,秦荀殷等武將早已習慣西北嚴寒的氣候,隻要身上稍微穿得厚點,便能抵抗嚴寒。
衛庭軒卻不同,這位公子哥兒從小嬌生慣養,從汴京到西北,一路冷風吹過來,他那張小白臉早就扛不住了,臉上、手上和腳上都生了凍瘡,稍微暖和點生了凍瘡的地方就開始發癢,弄得他十分難受,還好左三有靈丹妙藥,否則他能把自己給撓掉一層皮。
帳外傳來腳步聲,衛庭軒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秦荀殷和幾個左字號的以及南榮副將大步走了進來,軍中紀律嚴明,衛庭軒見他們個個神色肅穆,便也跟著站了起來。
緊接著有兩個士兵從外麵拖進來一個人。
那人屁股已經被打得開了花,滿褲子的血,兩個士兵將那人往地上一丟,朝秦荀殷拱了拱手,便識相地退了下去。
這人衛庭軒見過,乃是秦荀殷的副將之一,名叫程勝,深受秦荀殷重用,職位隻比南榮低一個等級,軍營裏出了內奸,秦荀殷根本不敢出兵,害怕泄露消息,陷入敵方陷阱,這些天秦荀殷一直在查內奸,前兩日特意放出了消息,引內奸自爆身份,今日就有了收獲。
南榮和左字號的幾個都麵色冷肅,顯然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人會是內奸,畢竟大家都是曾經同甘共苦的戰友,曾經一起出生入死,上陣殺敵,是交托性命的同伴。
秦荀殷坐到桌後,對左三道:“給他治傷。”
左三領命行事,給程勝的傷口處敷藥,程勝整個人是昏迷的,他原是被痛昏過去的,現在左三在給他的傷口敷藥,他又被痛醒過來。
程勝一抬頭,就看見秦荀殷麵沉如水的臉。
這人乃是秦荀殷曾經第一次大勝西北聯軍後入了西北軍,因一手漂亮的箭法被挑中,隨後跟著秦荀殷到東海抵抗倭寇並且立下軍功的人,算起來跟在秦荀殷身邊已有五六年了,算是跟在秦荀殷身邊的老人了,沒想到這位老人竟然是西北部落埋在秦荀殷身邊的暗探。
這暗探當得也算稱職,這麼多年過來,直到近來西北聯軍有異動,他才露出馬腳。
原本他應該及時撤離,可惜他眼高於頂,知道秦荀殷要回來,想探知秦荀殷更進一步的行動,及時給西北聯軍報信,又太過自信自己的地位,是以才留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