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庭軒不可置信地俯視跪在地上的古言玉,女子長發宛如漆黑的緞帶,額前的劉海垂下,她腦袋低垂,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但那微微顫抖的雙肩卻泄露了她的情緒。
她分明是在強忍哭泣。
衛庭軒不明白,以前就算死也要嫁給他的女子,為什麼忽然間就改了主意。
陶翠翠大喜過望,險些笑出聲來,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古言玉主動放棄了這門親事,到時候侯府的人重新上門提親取她的女兒古言依就不會落人口實,讓別人說是她家古言依搶了古言玉的未婚夫。
古宏麵色複雜。
老太太的手輕輕地顫了顫,終於回過神來,蒼老的臉上竟出現幾分欣慰與喜悅,她趕忙吩咐道:“快,快把大姑娘扶起來。”
身旁的媽媽立刻上前扶起古言玉,古言玉柔弱地半靠在媽媽的身上,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眼,朝眾人斂衽道:“解除婚約之事,全憑祖母和父親做主,希望今日便能有個了結。”
衛庭軒道:“我與父親今日來,本就是為退婚之事,既然大姑娘也不滿這樁婚事,那便簡單多了,隻要古大人將婚書拿出來,與我們手上的婚書一同燒了,這件事便了結了。”
老太太道:“那紙婚書一直保存在我那裏,容青,去把婚書拿過來。”
容媽媽招來門口的春花攙著古言玉,自己去取婚書。
古言玉微微低垂著腦袋,強行壓抑著自己滿心的雀躍,像個隨時都會被風吹倒的小樹苗,柔柔弱弱地站著,她病嬌的樣子實在楚楚可憐,陶翠翠見衛庭軒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往古言玉身上瞄,她就一肚子火氣。
下賤胚子!
陶翠翠在心中暗罵,麵上卻和顏悅色道:“大姑娘既然身體不適,便快些回去吧。”
古言玉吃力地擺手道:“不用,我並無大礙。”
心中卻想,沒親眼見到這一紙婚書被燒,她如論如何也不能安心,前世她的眼睛被狗咬了,她才會活成個短命鬼,今生是絕不會了。
老太太讓人端來木椅給她坐,古言玉扶著木椅的扶手嬌弱地坐下,輕聲解釋道:“我這身子不過是因為落了水剛醒,力氣還未恢複,養兩天便能好了,母親不用擔心。”
容媽媽很快折回來,將手裏的婚書遞給老太太,老太太道:“這便是當年你我兩家簽下的婚書,還請衛國公親自驗證,連著你們那份,若無差錯,現在我們兩家便當麵燒了吧。”
衛袁明和古宏親自檢查了婚書,確定沒問題,有小丫鬟端來火盆,兩紙婚書往火盆裏一丟,火焰竄起來,映得古言玉的臉色越發蒼白勝雪。
她輕輕地咳嗽了聲,讓春花扶著起身,柔弱地感歎道:“既然婚書已毀,我與衛公子今後便再無幹係,今後嫁娶互不妨礙,甚好。”
甚好,她簡直高興得想要立刻放鞭炮了。
衛庭軒深深地凝了她一眼,今日的古言玉太不尋常了,一言一行都令人匪夷所思,她分明愛慕他至深,以往隻要有人阻止她跑去找他,她都會以命相挾,更何況是退婚。
可她卻如此順從地就答應了退婚之事。
不,不對,應該說是她主動提出來要解除這門婚約的。
衛庭軒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的女兒被人家嫌棄,古宏到底麵上掛不住,臉色難看得很,朝衛袁明拱手道:“本該留國公爺和衛公子用膳,但家中事多,實在不便,隻好改日登門道歉,還望國公爺見諒。”
衛袁明道:“哪裏,我也還有許多事要忙,這便告辭。”
兩方互相行了禮,古宏親自送他們出去,他們前腳剛走,古言玉本想回淺雲院,誰知古言畫卻帶著她那兩個鼻青臉腫的丫鬟氣勢洶洶地闖進大廳,筆直地朝老太太麵前一跪。
古言畫哭嚷道:“祖母,您可要給我做主啊,我去淺雲院探望長姐,長姐非但不領情,還關起來門來打了我兩巴掌,那身邊的那個丫鬟秋月,更是將我的兩個貼身丫鬟打得沒法見人,祖母,您看看她們,都是給秋月打的。”
春花聞言,震驚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立刻跪在老太太麵前,一手不忘扶著古言玉的手臂,解釋道:“老太太,我們姑娘冤枉啊,您也看見了,我們姑娘剛醒,站都站不穩,如何能打四姑娘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