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有條件的村民,眼看著村子有了賺錢之道,也動了送自家孩子去讀書的想法。

高家村正談論鎮上哪家私塾好時,樂輕悠一行人也已經出了蜀州,走上了相對平坦寬闊許多的官道。

出蜀州地界不遠,就是一個八角亭,亭角還栽著幾顆垂柳,可知這亭子是專為送別親友時暫留地點而建的。

方宴讓光海停下馬車,主仆十人先後進了亭中,不一會兒就升起了兩個爐子,三個炭盆。

……

吃過午飯,坐車坐得渾身不舒服的樂輕悠還不想回去,又磨蹭著吃了兩塊花生酥才被方宴牽著手上了車。

就這樣,又走走停停地大半個月,他們終於看到了三年前離開的那個寬大的京城西城門。

天空中飄揚著鵝毛大雪,城門外並沒有多少人,正掀著窗簾瞧雪景的樂輕悠一眼就看見等在城門口的陳管家。

陳管家是二哥成婚後特地從一眾下人中選拔出來的,剛剛三十歲,辦事應對上卻都很老道,他在這兒等著,肯定是得知他們要回京的二哥擔心自己又中途去別的地方,讓人來接他們的。

陳管家抄著袖子,這時也看到了從漫天飄雪中走來的兩車四馬,欣喜地上前一步,看清那騎馬的駕車的都是熟人,便忙迎了上去。

跟在陳管家一旁的兩個小廝也趕緊回到長長的城門洞中,將停在裏麵的馬車調過頭。

京城的街道上因有臨路店鋪家小廝的打掃,也隻是積著一片薄薄的雪,馬車走過,比外麵那種一過去能雪能把輪子漫去一半的城外道路上輕鬆許多。

樂輕悠這個坐車的都能感到這種輕鬆,又想掀開窗簾開街邊景色,腰卻被坐在一邊的方宴攬了過去。

“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他說著把一個暖爐子塞到她手裏,“暖暖手。”

樂輕悠笑道:“我不是想畫一畫這兩天一路走來的雪景嗎?”這麼說,卻還是老老實實靠在方宴懷裏,捧著爐子和他一起看起書來。

雪中的京城,熱鬧並不減以往,尤其是那茶樓、吃食鋪子,這時反而比以前更熱鬧幾分,鋪子裏的霧氣伴隨著人們談笑的聲音傳出來,別有一種歲月靜好感。

但有人在溫暖的食鋪裏享受美食,就也有穿著單薄的衣衫在雪花飄揚的室外討生活。

坐在馬車另一邊的陳管家,抄著大毛袖子,在車篷的遮擋下半點雪花都落不到身上,正跟趕車的光海說這兩年家裏的變化。

什麼家裏新添的兩位小主子,小小姐和小少爺有多可愛,什麼又請了個淮揚的大廚,什麼大少爺家的兩位小少爺現在都在家裏的。

正說著,陳管家不經意地往路邊一看,那個穿著秋衫的矮小影子就進入了視線中,陳管家頓時有些憐憫地搖了搖頭。

光海也轉頭看了一眼,那小影子是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帶著個半舊的單布帽子,臉色凍得紅彤彤的,正不停地搓著小手跺著小腳站在一個繡莊門口。

“小陳”,揮了下馬鞭子,光海問道:“那孩子你認識?”

陳管家收回目光,唏噓道:“光伯,那孩子還算是咱們家的親戚呢。”

車裏,樂輕悠也因這一句話,掀開車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巧的是那孩子所站在一旁的繡莊正好在她掀窗簾的這一邊。

樂輕悠便很清楚地看見那小孩子的年紀和穿著,至多兩歲的小男孩,本該是還帶著嬰兒肥的時候,這個小男孩卻是瘦得顴骨明顯,一雙眼睛也大得非常。

他很小,站在寒冬的室外給自己取暖的搓手跺腳動作卻很熟練。

樂輕悠這邊剛掀開窗簾,那繡莊裏就走出一個同樣披著披風拿著兔毛暖袖的丫鬟,她出來後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遠遠看著是說了聲走吧,小男孩就邁出有些僵硬的小短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