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也許。”駱駝上的人道,“一切順利是要回來在山口燃狼煙的,這是我和他們約定的信號,沒有狼煙燃起,人卻來了,那就必定不是我的人。”
刺青漢子怒道:“那就一定是南蠻子了。恁地可惡,這豈不是說明咱們挖的道兒被那邊發現了?那這幾個月咱們就白費功夫了。回頭那邊……”
他往南邊張望了一下,神色陰霾,住口不語。
“所以我讓兒郎們都撤了,因為那條道已經毀了。我們指望悄然穿山,打狄一葦一個措手不及,奪取永平之地,連接翰裏罕漠,形成自己的一塊地盤的打算,被這群忽然出現的南蠻子,徹底毀掉了。”
刺青漢子便露出了悲痛之色,沉聲道:“我們被一路驅趕到這裏,之前已經死了很多人,挖山又死去了很多兒郎,外頭有諸王子諸大王守著,出來一個砍死我們一個,裏頭缺衣少食不說,還怪事不斷,如今這打算也破滅了……翰裏罕數百裏大漠,我們要往哪兒去,我們能往哪兒去!”
“我們哪兒也去不了了。”駱駝上的人緩慢地摩挲著他的弓,沉聲道,“我們已經被逼到了絕路,最後能為自己爭取的出路也被堵上。現在,該輪到那些壞了我事的小子們,為此付出代價了。”
“您是要殺了他們嗎?”
“如果他們識相,願意和我裏應外合拿下狄一葦的大營,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如果他們不識相……”
“那當他們一路饑渴地走進綠洲時……”刺青漢子低聲道。
駱駝上的少年,抬弓,挽箭,上弦,錚地一聲,十丈之外一隻剛剛鑽出沙地的蠍子,被那箭牢牢地釘在了流沙之中。
“……就是他們身死之時。”
……
又是半個上午烈日焚心的跋涉。
依舊是很難找到水,植物也不多,好在飛羽背囊裏有點果子和水,因為蠍子進犯的時候他在守夜,背囊背在背上,沒有蠍子能近他身,所以都保住了。
另一位守夜的士兵,就沒有這般的好運氣,他的水囊放在身邊,被蠍子鑽進去了。
或者這也不叫好運氣,畢竟這世上,任何時候都背著裝備的並不多。
鐵慈想,除非這人,曾經長期在缺少物資且常被搶奪的環境裏呆過。
這麼想的時候,飛羽再喂給她果子和水的時候,她便不肯要了。
她並沒有要求飛羽將水分給大家。
這些東西是飛羽自己的,他有權處分,她不能慷人之慨。
飛羽也沒拿出來分享,隻在有幾個人明顯脫水的時候,才分了一點。
水可以適當分享,果子他舍不得,這些果子,是他在山中打獵時,一個個冒險嚐過選過,選出來的最好吃的無毒野果。
必須都留給他喂的狗子。
小武忽然抬起頭,嗅了嗅風中的氣息,喜道:“青草氣息……綠洲應該近了!”
大武道:“小武鼻子很靈的!”
鐵慈道:“那怎麼那晚沒嗅出蠍子的味道?”
“那不能怪我。”小武委屈地道,“我隻能嗅隨風而來的氣味,還不能雜糅太多味道,味道越多我越受影響。蠍子是從沙子裏鑽出來的,我嗅不著。”
“那該走哪個方向?”
小武一指,前方隱隱一道山梁。
有了目標和方向,眾人也便有了幹勁,頂著午後的日頭,終於爬上了山。
站在山頂上,果然看見底下鬱鬱青青,碧水環繞,赫然是一處水草豐茂的綠洲。
眾人都歡呼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腳滑,推到了前麵的人,一個士兵忽然手舞足蹈地滑了下去,隨即整個山體上都傳來嗚嗚聲響,若風相伴,若雷悄生,轟隆隆一路到底!
本地人餘遊擊驚道:“神怒!”
眾人都怔住,紛紛問他這是怎麼回事。餘遊擊煞有介事地道:“我也是小時候聽說的,說翰裏罕漠有座山,山裏有山神,如果有誰不能好好地爬山,山神就會發怒,將所有人吞吃入山腹。”
士兵們一時都變色。這些好漢不怕作戰不怕受傷,卻對仙神鬼怪自然存敬畏之心。
有人便探頭叫下頭先滑下去的士兵,不知為何那人卻一直沒回答,底下沙麵起伏,一時也看不見人。
眾人都小心翼翼起來,一步步往下走,生怕也被吞吃入山腹。
鐵慈探頭看一眼底下綠洲,天快要黑了,這得走到什麼時候?明明都快渴死了!
她忽然一伸手,將飛羽推了下去,道:“去吧皮卡丘!”
飛羽防誰都不會防她,當即一路轟隆隆地滑了下去。
眾人大驚失色。
這是咋了?
兩人反目了?
容溥轉頭看鐵慈,眼睛都亮了起來,正要說什麼,鐵慈又是一推,把他也給推了下去。
“去吧茶茶!”
容溥:……終究是空歡喜。
戚元思原本也看過來,此時急忙後退。
不成,皇太女這是要把她的追求者一鍋燴了嗎?
他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不然山腹裏遇見那兩位,他還有命在?
戚元思一退數丈,速度之快讓原本沒有推他打算的鐵慈都多看了他一眼。
這家夥越來越怪了。
忽然底下傳來喊聲,眾人探頭一瞧,卻看見飛羽。
他翻身上來,站在一處稍高的地帶,對鐵慈伸出雙手。
鐵慈哈哈一笑,轟隆隆地滑了下去。
空中隱約雷鳴之聲,伴隨她風馳電掣的滑行,這一幕望去頗有幾分神異。
遠處綠洲高地上,駱駝上的男子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