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休嘎嘣咬碎了一塊蠍子。
但望……四季和順,天下長安。
……
之後眾人走了整整一日,並沒有找到人,也沒找到傳說中的綠洲。
遙遙的已經可以看見翰裏罕漠西北側的雪山,闊大而連綿,仿若天邊暈染的虛影。
鐵慈知道在雪山腳下,屬於翰裏罕漠的區域,但已經不是沙漠,那裏受雪山上年年流下的水衝刷,土地鬆軟肥沃,地勢平坦,若非沒有就近的水源,且隔著大半個沙漠,其實是一處耕種佳地。
日光當頭刺下來,被沙子反射得光芒灼眼,人體內有限的水分都似乎要被烤幹,大家連話也不說,畢竟唾沫也越來越少。
眾人一路尋找著沙漠裏的植物,吸取其中的水分,遇見幹涸的河床,就在河床的邊緣挖沙子,就算不能挖到水,潮濕的沙子也能讓人稍解幹渴。
傍晚的時候霞光如火,眾人覺得嗓子裏也幹得冒火,已經快一天一夜沒有喝上一口水。
飛羽忽然伸手進他的大背囊裏,掏出了一個果子,拋給了鐵慈。
眾人看得目光發藍,但誰也沒敢動,別說動,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有殺氣。
鐵慈接過果子,一掰兩半,一半留下,一半拋還給飛羽。
飛羽便得意一笑,叼著半個果子,又給鐵慈拋了一個。
鐵慈這回還是一掰兩半,給了丹霜一半。
飛羽皺皺眉,算是接受了,他明白丹霜對於鐵慈的重要性。
鐵慈慢慢咬著那半個果子,一點點的,眼睛瞟著飛羽。
等他轉過頭,她閃電般地在自己那果子上又掰了一塊,指尖一彈,彈給容溥。
倒不是偏心,也不是非要惹飛羽生氣,而是一個隊伍裏大夫太重要,昨兒被蠍子咬傷的人不也是靠容溥解毒?他若是倒了,在公在私,對鐵慈都是麻煩。
容溥接了果子,眼神眼看就溫軟起來,鐵慈怕他渴出病來,可不願意他拿著半截果子,去飛羽麵前作妖,眼看他沒有立即吃掉,立即伸手來奪回。
容溥隻得趕緊把果子塞進嘴。
飛羽一直沒有轉過頭來,似乎沒發現。
鐵慈鬆一口氣。
倒不是怕什麼,實在是她很頭痛狗子們爭寵。
皇太女隻想操心國家大事,不想操心男人。
好一會兒飛羽才轉過頭來,嚼著果子,走到鐵慈身邊,兩人不知不覺落到最後。
過了一會,飛羽偏過頭來,把自己的臉遞到鐵慈麵前。
鐵慈:“???”
“方才我很識大體,不打算獎勵我?”飛羽詫道,“不打算獎勵我我就叫那家夥把那塊果子給我吐出來。”
“您可真不吃虧。”鐵慈看一眼前方的人群,飛快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獎勵了,滿意不?”
“滿意,滿意極了。”飛羽也探頭,親了親她的耳垂,“給的太多,退回來點。”
這家夥調情都一套一套的。
鐵慈摸摸耳垂,眼底漾出微微笑意。
前方,容溥目視前方,慢慢地嚼著那塊果子。
楊一休搗搗他的肩膀,既羨又妒地道:“這果子,分外好吃吧?甜不甜?”
“嗯。”容溥咽下果子,輕聲道,“酸。”
晚間歇宿的時候,大家的帳篷緊挨著。在帳篷的外圍燃了一圈火堆,好盡量阻止蠍子之類的動物侵入。
睡到半夜的時候,大武忽然又坐起身來,卻被左邊的鐵慈和右邊的飛羽一手一邊按住了。
“噓,別吵,睡覺。”
大武顫聲道:“有人在看著我們,我聽見他們的呼吸聲……”
“隻要你保持安靜,很快這呼吸聲就會沒有了。”鐵慈將他按倒,“睡吧。”
大武僵硬地躺在地上,輕聲道:“是沙盜嗎?”
“也許是沙盜,也許是那批挖山道的西戎兵,也許又是沙盜又是西戎兵。”鐵慈平靜地道,“既然他們在看著我們,那大家遇見的時候也就快到了,說不定這次,咱們還能早點結束任務,根本不用去王城呢。”
大武似懂非懂,乖乖躺著不動,不一會兒竟也睡著了。
鐵慈收回手,起身去值夜,白天沙子曬得滾燙,夜裏還有餘熱,她躺在沙堆上,雙手枕頭,看著天際的星星。
沙漠上空的星星總是特別亮,身處廣袤麵對廣袤,便越發覺出自身的渺小來。
飛羽走了過來,一模一樣躺在她身邊,兩人睡在沙丘上看星星。
都沒有說話。
高天之下,沙海之上,聽風吟唱。
飛羽伸手輕輕地,拍嬰兒般拍著她,鐵慈唇角綻一抹淺淺笑意。
沙丘起伏如海浪,而星光分外溫柔。
……
這一刻溫柔的風,吹過一片黃沙,越過一片滿地白骨的枯林,回旋往複,便帶了哭泣般的厲嘯之聲。
枯林之後,隱約可見一片綠意,碧樹蔥蘢,環水繞林,是鐵慈等人遍尋不得的綠洲。
綠洲上星星點點,豎著無數破舊的帳篷和簡陋的木屋,河水邊有人擦刀,有人飲馬,有人跳下水洗一身的細沙。
綠洲之後是巨大的連綿的沙山,線條柔和,卻隱含自然凶威之氣。
沙山之上,有人高踞駱駝之上,用一根千裏眼,遙遙注視著遠方的空茫。
他身邊有人道:“少主人,看來那群蠍子沒能咬死那些人。”
駱駝上的人唔了一聲,聲音很沉,但能聽出屬於一個少年人。
他道:“運氣比我們好。”
先前說話的人是個刺青的漢子,裸露著健壯的半邊胸膛,肩膀上刺著狼頭和飛鷹。
刺青漢子又道:“少主人你真的確定回來的不是我們的人嗎?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