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2 / 3)

趙挽霖被討好,眯著眼笑,說:“明天我帶典典去買衣服。”

慶之遠大笑,“你急什麼呢,典典還沒改口。”

趙挽霖也笑:“對了,典典,以後你就跟慶慶一樣,都是我們家的孩子,叫媽媽就好,不過這個不急,你不適應的話可以晚幾天再改口。還有一件事……”

她為難的和慶之遠對視一眼,道:“你上學的事情呢不太好辦,你在北溪上的是幾年級?”

典典睫毛微微一顫,慶虞從她唇角的弧度裏察覺到一絲嘲然,好像所有人的目的她盡數掌握,趙挽霖以為她控製了典典,可典典才是那個最終得益者。

她再次將頭抬起來時,又恢複了那副淳樸善意的模樣,目光炯然的看向慶虞,臉上兩坨紅意:“我想跟慶慶同一個年級,哪個班都沒關係,隻要能一起上下學我就心滿意足了。”

慶虞默默喝了口湯,覺得湯太難喝了,她學著典典露出同樣的笑容,想說句好喝,但是失敗了。

趙挽霖喜悅不已,起身跑到對麵去抱典典,說:“我等會兒就讓人去給你辦入學,你們放學以後可以約時間或者地點等一等對方,然後一起回來。”

典典笑了笑。

笑容刺目。

慶虞想跟她一起笑,但是臉上僵硬的無法牽動。

去接典典之前趙挽霖已經給她規劃好了,雖然她大慶虞兩歲,按理說應該要上高中了,不過她上學晚了一年,在北溪上的是初三。

轉學的時候降一級,跟慶虞一起上初二。

晚餐結束,慶之遠又問了幾句北溪的近況,典典說北溪前段時間有搶劫犯,因為北溪旅客比較多,藥材啊刺繡啊都能賣不少錢,所以家家還算富裕,但很多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再加上鎮子上的派出所也沒什麼保護治安的能力,簡直就是搶劫犯的福音。

很多留守老人的財產都被搶了,搶劫犯還打死了一隻狗,嚇死了一個癱在床上無法自理的老人,這是那個混蛋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試想當一個人老去,而兒女不孝,無人照看,每日來探望的人一番噓寒問暖後偏要問一句:哎呀你對你的子女都做過什麼啊,他們竟然都不管你,一個女兒不管你那是不孝,但是都不管你是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呢。

那樣活在床榻上甚至都沒有死去來的痛快。

關於搶劫一事已經報案,據說正在追捕,不過很大可能追不到了。

大家忙碌了一年,又是一場空而已。

話題稍微沉重了一點,典典立刻扭轉乾坤,談起她在孤兒院的一本雜誌上看到了慶虞的作文,不久前她又在國內短篇文學選輯裏看到了慶虞的名字,慶家父母笑容洋溢,歡語不斷。

慶虞再也沒有聽進去一句話,此時,她覺得自己的父母無比的愚蠢,她竟然一點都不討厭玩弄父母的典典。

晚上睡覺之前,趙挽霖拉著她們兩人講故事,講完後道:“慶慶,今晚和典典一起睡好嗎?”

慶虞點頭。

看著門關上,室內暖意漸生。

典典再也沒有說話,也沒提起將會如何處置她房間的鮮花和玩偶,沉默很久,她說:“你知道為什麼你媽媽不讓我去實驗班嗎?”

慶虞心裏咯噔一下,她知道原因,但是不能說。

典典側過身,手肘撐著上半身,俯視她,“因為我如果去了實驗班,大家都會知道我是走後門才進去的,那有些嘴碎的人會懷疑你小升初的考試成績。唔……慶虞,為什麼你會得抑鬱症?我完全想不通啊。難道是因為你的父母有點齷齪卑鄙,可是你自己不也從沒做過好事嗎?你在作文裏差點把自己寫成了救世主,可是你自己連扶老奶奶過馬路這樣的小事都沒做過。”

慶虞感覺難受的要命,好像比典典來之前更難受了。

她確實,從沒做過什麼好事。

所以從沒有立場去譴責父母和其他沒做過好事的人。

這一晚睡得很不平靜,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典典被搶劫犯抓走後困在四合院裏,她跑出去找幫手,在外麵正好碰到了爸爸媽媽,可當爸爸媽媽進了院子以後,他們瘋狂的往外跑,並沒有救典典。她看到旁邊的鐵鍬,隨手撈起來要去打搶劫犯,渾身沒有力氣,但搶劫犯好像突然妥協了,甩開典典,跑到院子中心,一臉無奈與憤恨,低聲說了什麼,但沒聽清,緊接著他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同時外麵來了好幾個人,讓典典把搶劫犯的容貌描述給他們聽,但典典卻拿出一部手機,裏麵有一張照片,她笑得令悚然,“這就是凶手。”

慶虞看了過去,發現照片一片模糊,唯一記住的隻有她那個笑容。

從夢裏驚醒後再也沒有睡著。

典典抓著她的手臂當枕頭,酣然的模樣像是卸去了所有的防備心,可慶虞在這一刻壓根分辨不出這是不是她另一張麵具。

為什麼她不能成為典典。

網上的北溪和現實中的北溪怎麼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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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班裏喜氣洋洋,有人從公園那頭的明理樓帶來新的八卦,說那個每天翹課翹的至今都不清楚班級人數的十班——轉來了一個新同學。

新同學竟然會說日文,這可真是稀奇,大家學語言都是英文和法文優先,會說日文的著實少見,何況是那個全員連文言文都都學不利索的班級。

慶虞聽了一陣,就知道他們說的是典典。

北溪教育資源落後,幾年前慶之遠就在那裏辦了一個學校,不僅教主課,還有假期的小語種學習和藝術訓練。

慶虞知道,他是為了典典。

為了不讓趙挽霖起疑,他在其他城鎮也陸續開始投資項目,這幾年已經落實了不少,網上好評如潮。

典典學日文特別快,她現在的水平已經可以在橫濱跟人進行簡單的對話。

班裏的八卦之神圈了塊地表演,“你們知道襄中四美嗎?”

正趴著睡覺的前八卦之神說:“知道,一美是李茹舊,二美是年鬱,三美是季嵐,四美是姬以箏,都是十班的。二美和三美關係不好,全襄中都沒人敢惹二美,因為二美的妹妹打人超級疼。靠,還有沒有點新鮮的,配得起八卦之神的稱號嗎?!”

八卦之神扔過來一截粉筆,恰好打中前輩的腦袋,道:“還要不要聽了?”

其他人紛紛催促:“你倒是快說啊!”

“就是十班的新同學用日文自我介紹,反正說了挺長的一段,然後我們二美怒了!”

“哦對哦,聽說二美語文都考不及格,但近代史學的透透的,賊討厭小日本兒。”

“你們先聽我說!新同學剛說完日文,然後二美舉手,說她也會日文,大家都很期待,還以為她偷偷補課去了,沒想到二美站起來一陣正經的說:

——我哈腰你媽先死,你哈腰滴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死你媽死。”

八卦之魂在講台上表演,簡直把二美當時的神情都模擬了一遍。

慶虞在底下靜靜聽著,忽然開始厭倦這個班級。

她覺得典典好像總能選對路,十班有那麼差嗎?

跟十班有一節共同的體育課,就在下午第二節。

她來例假,不能跑步,去跟老師請了假,老師讓她先在邊上站一會兒,等跑完再歸隊。

走到欄杆旁邊,看到好幾個班級精神抖擻的圍著操場跑。經過這邊是總會有男生投來難以言說的目光,不懂,男生為什麼以討論女生的發育為榮,如果這裏沒人,她一定會教他們怎麼管好自己。

跑了一圈,她已經煩悶的想打人。可這一回,十班的隊伍裏少了兩個人,她遙遙看去,見一個紮馬尾的女生和另一個短發的女生並排朝這邊走過來,一時間男生都哄笑,說她們仨的大姨媽是手牽手一塊來的。

但有人陪了,慶虞便不覺得這些話有多麼難以忍受。

她抬眼,看到紮馬尾的女生皮膚白皙,就如滿月之時的月色一樣漂亮。校服歪七扭八,穿的不像樣,胸膛上一灘油漬,暈開。

慶虞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那女生突然朝前麵喊了一聲,“李茹舊!”

旁邊的李茹舊嚇了個半死,“我操,我還活著呢,你叫魂?”

女生說:“我就是喊你一聲,免得你覺得我是個啞巴。”

李茹舊眼皮顫了顫,差點把她從台階上踹下去,“年鬱你多少有點病,難不成你在公用廁所不喘氣我還當你死了?”

她說完又去看年鬱校服上那灘油漬,以及一湊過去就能聞到的地攤辣椒孜然混合香,怒道:“你來之前就不能洗個澡嗎?”

年鬱聽起來也挺生氣的,“你翹一早上課去賣烤冷麵試試?活著回來不錯了,還洗澡,那麼奢侈呢怎麼?”

李茹舊嘴上長了刀子,“我每天跟你在一塊兒就跟個要飯的一樣,太丟人了,怪不得季嵐老瞧不上你。您老賣個烤冷麵還嬌貴上了,非要休息,跑兩圈能死嗎?”

她們從身旁經過,女生身上果然有股,‘異香’。

慶虞看她們坐在樓梯最上麵,離自己並不算太遠,卻也不是能伸手夠到的人。

迎著日光去看,眼睛刺的難受。

跑完後歸隊,自由活動時間一共三十分鍾,季嵐跑過來找她,跟她聊孫安絮。

她說:“我小姨說她老師建議你爸媽領養個孩子,我今天看到班裏那個……慶沅,你別告訴我她就是你‘姐姐’?”

慶虞蹲在欄杆邊上緩解腹部的疼痛,道:“是,她叫典典。”

季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用得著知道她真名叫什麼嗎?可別惡心我了。”

她把她的手拉出去,解下腕表。

傷口還沒結痂,好像不久前她又一次傷害了自己。季嵐不明白:“靠,你在想什麼?”

慶虞搖頭,“這是不小心蹭的,最近我狀態還好。”

季嵐沒說話。

她還算了解她,一看躲避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撒謊。

慶虞把腕表係好,沉默,看著遠處已經融入十班的典典,她的笑容不知有幾分真誠,她快樂嗎,如果是的話就好了。

去廁所待了一會兒,出來時季嵐還在外麵等她,一美和二美在旁邊站著,看到她出來後整齊的轉了個身,走了。

慶虞走過去,被季嵐拉住手臂,手裏塞進來一樣東西,季嵐悄聲說:“這是那個狐狸精的祛疤膏,不知道有沒有用,你先試試看。”

慶虞愣了愣:“狐狸精?”

季嵐不滿道:“就那個年鬱,四美裏的二美。”

慶虞抬眼去看二美的背影,鼻尖仍然是殘留的燒烤醬和孜然粉的混合香。

點了點頭,兩人朝教室走,就在乒乓球欄杆那邊有個女生蹲在下麵,好像在哭,慶虞眼尖看到了,不停往那邊瞥。

她隱約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腦中像是被人扔進去一個攪拌機,半天後意識才清明了些,她想起這個女生是誰了。

跟季嵐一個班,好像叫祁浣。

上學期體檢的時候被檢查出艾滋病,不知道是學校的保密工作沒做好,還是知情人泄密,反正現在校園裏每個人都知道她得了艾滋病,盡管大家當著麵避而不談,但總是離她遠遠的。她從沒見過十班的人跟祁浣同屏出現過。

期末那會兒十班有人心血來潮統計了一下本班女生的追求者,掀起情書熱,很多男生都趁著這個機會給喜歡的女生寫了情書,據說祁浣也收到了好幾封,不過後來有人證實,那都是祁浣自己給自己寫的。

自尊心就是一個玄妙的東西,別人越是覺得你慘,你越想讓別人知道你沒那麼慘。

慶虞朝那邊看去,很久都沒動,季嵐順著她的目光一瞧,像見鬼似的立刻拉著她跑。

風在耳邊呼嘯,典典說:可你自己不是也從沒做過好事嗎?

之前的沮喪一掃而空,她跟隨季嵐一起跑,到公園那裏分道揚鑣。進教室的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寬慰,掌心慢慢蘊出點溫度,坐在座位上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了一會兒那管用過的祛疤膏,順著腕表抹了一點,清清涼涼。

聞著味噤聲許久,她找到一疊抄錄公式的紙,寫了幾封情書,落款都是同樣的名字。她打算隔一個星期就去放一封信。

不過在此之前她需要知道祁浣坐在哪個位置。

如果她能堅持送信,那麼那個女孩也不會因為假情書的事情而被人嘲笑,隻要能把情書放進她的書桌,她就算做了一件好事。

她以後也一定不會像慶之遠一樣,亡羊補牢。

放學以後,她故意留到最後,等教室裏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去明理樓。

十班在最頂層,光爬樓梯就用了很久。她心裏忐忑不已,害怕這件事會搞砸,越往前走越覺得前路未知。

到了教室外,裏麵坐著四個女生,一個是在靠窗邊最後一排的祁浣,另外三個就是傳說中的襄中四美裏的一、二、四美,季嵐已經走了,不知道她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麼。

她在外麵站著,心想已經知道了祁浣的座位,那靜靜等她們離開就好。

過了一會兒,聽見裏麵傳來挪凳子的聲音,她往前門窗邊挪去。

談話聲越來越近,三個女生從教室出來,她希望她們盡快離開,這樣方便行事。

可原本應該從後門走的人突然從前門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一看,見一個白白淨淨的女生笑著說:“你來找季嵐嗎?她走了,不上晚修。”

慶虞沒說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