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縣的剿匪就這樣勝利結束。土匪頭子鄔家達被押到縣城的時候,整個縣城都沸騰了,四裏八鄉的農民也趕到城裏來,來看讓他們終日堤心吊膽的土匪頭子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開完公審大會,鄔家達立即被就地鎮壓。經審訊土匪後才得知;鄔水生被抓上鄔家寨的第二天,鄔家達就下令殺害了他。
部隊要抽調一批幹部留在地方工作,蘇國忠不算幹部,但他堅決要求留下,他被分在縣公安局。
蘇國忠以後幾次去鄔家衝打聽鄔水生妻子的消息,時任互助組長的鄔春林告訴他;大嫂讓土匪抓走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娘家在陳家坪,但娘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我們也去打聽過幾次,都說沒有見到她。鄉親們說;水生媳婦怕也早讓那些畜牲給害死了。
一九五五年春天,蘇國忠被調到省裏工作。臨離開鄔縣之前,他又去了一趟鄔家衝。鄔春林見到他時,隻是默默無語的搖著頭。蘇國忠呆呆的站在鄔水生家的破屋前,淚水禁不住直湧,胸前的衣服也被浸濕了一大片。自此以後,蘇國忠就再也沒有去過鄔家衝了。
“鄔大嬸還活著?!”蘇國忠從往事的述說中回過神來,他驚喜地問。陸劍鳴眨著眼睛,他想了想說:“鄔奶奶一定就是你講的那個鄔大嬸,我曾經聽支書鄔大伯和村裏的一些老人說起過,說鄔奶奶一直到五五年的冬天才回到鄔家衝,是一路要著飯回來的。見到她的時候,村裏很多人都哭了。鄔水生和他兒子的屍骨,在剿滅土匪後就被找了回來,鄉親們將父子倆安葬在他們屋後的山坡上。村裏幫助把她家的破屋修了一下,鄔奶奶她就一直孤身一個人住在那裏。鄔奶奶後來患了白內障,這兩年越來越嚴重,眼睛都快要看不見東西了。她又不願意去鄉裏的敬老院,她說要同丈夫、兒子在一起,說她死後也要和他們埋在一起。”
陸劍鳴看見蘇國忠的眼睛裏、慢慢的溢出了淚水。“鄔大嬸……水生大叔、還有他們的兒子,都是為了救我,都是為了消滅土匪、為了革命。我對不起他們、我對不起大嬸……”蘇國忠斷斷續續道。
漸漸的,蘇國忠平靜了下來,他懷著內疚的心情說:“為了中國革命的勝利,數以千萬計的先烈,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其中有姓有名的、就有三百七十多萬,鄔水生和他的兒子就是這樣的人。我隨部隊南下的時候,途中打過幾次仗,雖然不是什麼大的戰役,但是打仗時的炮彈呼嘯、子彈飛舞,也夠驚心動泊的了。天天在一起的戰友,說沒就沒了。我們連的一個副連長,在帶部隊衝鋒的時候,被敵人的一顆子彈擊中了胸膛,當即就犧牲了。多麼好的一個同誌、一個勇敢的北方漢子,多少戰士為他掉了眼淚。直到今天,隻要一想起那位副連長,我還會一陣陣的心疼。為革命而犧牲的先烈,他們也有父母親、有妻兒和兄弟姐妹。或許,當年他們年老的父母親正身依柴門、盼著兒子能勝利回家。或許,當年他們的妻兒正在求著菩薩,請求保佑自己的丈夫、父親平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父母妻兒得不到親人的消息。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死,不知道他們被埋葬在何處?每每想到這些,我都會無聲的落淚。和先烈們比,我們今天活著的人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好好工作、而一心去追求享樂呢?現在幹部隊伍的腐敗越來越嚴重,損公肥私、權錢交易。地下先烈有知,他們的心一定會滴血,我們真是愧對他們呀。”蘇國忠臉色顯得凝重。
“我要去鄔家衝、去看鄔大嬸,將她接到寧昌來,替她治病,以後就住在我們家,我就是她的兒子。大嬸一家為革命付出了太多,應該讓她好好的安度晚年。”蘇國忠突然道。
“老蘇,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一起去接老人,我也去看看你從前剿過土匪的那個小山村。”陳素芬道。“爸,我也要去!”蘇梅說。蘇國忠這時搖了搖頭,他說:“最近怕是抽不出時間來,中央已經布置了任務,要求各級紀檢部門配合清理整頓群眾反應大的一些公司和企業。”他看了一眼鄭普光,接著道:“最快也得到年底、或許要到明年才能有時間。”
陸劍鳴覺得,這件事情可以由自己來辦,他說:“蘇叔叔,我秋天要回鄔家衝去,去山上采挖草藥,到時候我陪鄔奶奶來寧昌,你說好不好?”“我也一起去。劍鳴,你走之前一定要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去,去接我爸的救命恩人鄔奶奶。”蘇梅趕緊道。“這……”陸劍鳴覺得不好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