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年關了,寧昌火車站旅客明顯的多了起來,尤其是回寧昌的人,他們多是各縣鄉外出務工的農民,過春節回家團聚,是中國老百姓的傳統。而這些回鄉的農民工,大多都要在寧昌住上一宿,第二天再乘汽車回家。
每次火車到站,就會有一群小旅店的夥計湧向出站口,爭搶他們的“財神”,同時響起“住旅店每人十塊。”“住飯店,隻收十塊,還有免費早餐。”“兄弟,到我們飯店去住,我們那兒幹淨整潔又安全。”“我們飯店服務好,需要什麼服務就有什麼服務……”的叫喊聲.
這兩天,下午五六點鍾的時候,總會看見一個三十來歲、留小胡子的中等個子的男人,在火車站廣場、在出站口等處悠轉著。他一會站在報欄前看報,一會又去看豎在廣場上的列車時刻表。這人空著兩手,既不像是乘車的、也不像是來接客。
前兩天陸劍鳴請了假去鄉下,車站派出所所長汪正祥就讓尹勝利來頂他的班。開頭兩天,尹勝利也沒有在意,今天是第三天,下午,那個小胡子又出現在火車站廣場。他雙手揣在褲子口袋裏,在廣場上慢慢的、沒有目的的溜達著,每次火車一到站,他總會走近出站口,站在接客的人群背後張望著,可是並不見他接什麼人。
尹勝利起了疑心,他裝著是在四周巡查,而眼睛卻在注意著那個人。尹勝利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可疑,他想上去盤問,可是又覺得不妥,人家又沒幹什麼壞事,廣場上那麼多的人,難道每一個人都要去查問?
尹勝利回到車站派出所,汪正祥正好在。“所長,這兩天我在廣場上發現了一個行跡可疑的人……”尹勝利將他的疑惑向所長報告了。“你看是不是將這個人帶到所裏來查一查?”他建議道。汪正祥眯著眼睛,左手撐著頭、看著尹勝利問:“抓扒手、抓壞人得要有證據,你發現這個人的犯罪證據了?”“現在還沒有,”尹勝利搖搖頭。“既然沒有證據,你管他做什麼?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是正經的。”汪正祥沒好氣的道。
碰了所長一鼻子灰,尹勝利剛才的一腔熱情,讓汪正祥這一盆冷水給潑了下去。他一言不發的走出了派出所,雖然他仍按規定的路線巡查著,但還是沒有放棄對那個小胡子的監視。尹勝利真希望那個小胡子是扒手什麼的,並且能讓自己逮個正著,到那時,看你所長還有什麼話可以說?
小胡子男人好像知道尹勝利的心思,他沒有去幹什麼壞事,隻是仍在廣場上閑逛著。偶爾迎麵走過,他還會瞥一眼尹勝利,尹勝利覺得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站台工作人員請注意,從上海開來的S2005次列車馬上就要進站了,列車停靠二號站台,請做好接車準備。”車站廣場上的高音喇叭突然響起,三三兩兩分散在廣場上、等著接客的人聽見廣播,“呼啦”一下,就都奔出站口去了。尹勝利注意到,剛才還在無目的溜達著的小胡子,突然停住了腳步,也轉身朝出站口走過去。
“可能是個積年慣扒,想等旅客出站湧擠的時候再下手。哼,休想。”尹勝利心裏冷笑著,他悄悄的尾隨在小胡子的身後,他要等小胡子下手的時候,好抓他一個正著。
旅客紛紛的出來了,各種吆喝聲又響了起來。一群農民工,大約有十五六個人,被光輝旅社的兩個夥計接住了,“我們旅社就在對麵的積水巷,走過去隻要五分鍾,”夥計熱情的介紹道。“誌明哥,那邊的飯店也是十塊一夜,早上吃飯還不收錢。”一個年輕的對為頭的講。“我們也送早餐,而且床鋪幹淨,行李物品絕對安全。”光輝的夥計聽他們一說,就趕忙補充道。
“還是到他們光輝飯店去住吧,看那個夥計都四十多了,年紀大的人不會欺騙人。那邊都是幾個年紀輕的,看他們油嘴滑舌的不可靠,走吧。”領頭那個叫誌明的人道。
小胡子一直站在他們的後麵,不像有要作案的樣子,見那一群人走了,小胡子也隨著,並同這群人保持著一段距離。“真怪,這家夥到底是幹什麼的?”尹勝利自言自語道,他自嘲的搖了搖頭,就轉身走開了。
到積水巷要經過利民巷口,向陽旅店就開在利民巷裏。當這一大群人走近利民巷口的時候,突然從巷子裏跑出來四五個夥計、將這群人給攔了下來。“各位,到咱們向陽飯店來住,每人每晚八塊,還包免費早餐。”幾個向陽的夥計巧舌如簧地鼓動著這幫鄉下人。
可以節省兩元錢,還是讓鄉下人動了心。兩元錢對一般的人來講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於生活仍然貧窮的農民來說,那可是他們一家人一天的生活費。他們站住了,並且猶豫了起來。
這時候光輝的夥計著急了,這可是一大筆生意,怎麼能讓別人給攔去?“我們也每個人收八塊錢,走吧走吧。”兩個夥計催著道。“別聽他們的,剛才接你們的時候說十塊,現在見我們便宜了,馬上就降價。到明天結賬的時候照樣收你們十塊,還是到我們向陽來住吧。”說著,幾個向陽的夥計便伸手來接他們的行李。
光輝的夥計真急了,人是自己接來的,怎麼可以半路劫道?向陽的人也太不懂做生意的規矩了。前些天為了這事,雙方還動過手,今天這一大幫人,說什麼也不能讓向陽的人給搶走。
“夥計,生意不能這樣做,怎麼可以在半道上將人拉走?”那群鄉下人已經進了向陽旅店,光輝的兩個夥計一直跟在後麵。那個中年的夥計拉住叫誌明的人說:“老鄉,還是到我們光輝去住可靠點,我這麼大的年紀,講話不會錯。”
這時候,向陽的另外兩個夥計也接來了四個住店的。隻聽見“啪”的一聲,“你說什麼?老不死的,居然敢跑到向陽來撒野?”光輝的那個中年夥計挨了向陽夥計一個巴掌。“你、你打人?搶了別人的生意還打人?還有沒有皇法?”中年夥計捂著臉道。
“滾、快滾。”向陽店裏幾個夥計將光輝的兩個人朝門外推去,中年夥計突然被推得一腳踩了空,身子就從台階上滾了下去。年輕的夥計趕緊上前將同伴扶了起來,一邊指著向陽店破口大罵;“王八養的,這麼不講理,還打人?”
這一罵,可是捅了馬蜂窩了。向陽店裏立即衝出來五六個人,朝光輝的人一頓拳打腳踢,光輝的兩個夥計被打得“媽呀媽呀”的叫著在地上直打滾。
門口已經圍了幾個路人在瞧熱鬧。剛才一直跟在後麵的小胡子,這時候擠上前來,一伸手抓住了向陽一個夥計的拳頭說:“兄弟,別打人,將人打傷了可是犯法的事,有話可以好好的講嘛。”那個夥計用力爭脫了小胡子的手,他將手指直戳到小胡子的鼻子尖厲聲道:“哪裏來的野種,瞎了你的狗眼,這是什麼地方?也論得到你小子來管閑事?媽的,好好滾一邊去,爺饒了你。要不然……”那人的拳頭在小胡子的眼前晃了兩晃。
“要不然你要怎麼樣?”小胡子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他朗聲的問。“你找死?看爺不揍你?”說著,一拳就朝小胡子的胸前打來。“唉呀唉呀,你……這小子利害,怎、怎麼回事?我這手、手、手臂怎麼抬不起來了?”那小子剛才伸出拳頭的那隻手腕被小胡子捏了一下,他覺得整條的手臂就同脫了臼一樣。
“呼”的一下,向陽的幾個人將小胡子團團的圍上了,一時拳腳交加,還有人拔出了刀子。剛才已經進了店的鄉下人,這時候全走出來看熱鬧,見動了真格的,於是都拿起行李開溜了。他們覺得這地方不能住,有危險。向陽的人見住店的都走了,他們就將火全發到了小胡子身上,是他多管閑事,才將自己的“財神”給嚇跑的。
小胡子沒有還手,他東閃西躲,邊招架邊退。說來也奇怪,小胡子不是向巷子外麵退,反而一步步的退進了向陽旅店。
向陽旅店本來就不大,店堂裏容下十幾個人就顯得很擁擠。“乒”的一聲,掛在牆上的一麵大鏡,不知道被誰碰了一下,掉在地上被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