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3 / 3)

陸劍鳴和阮其武通了電話,阮其武說他最近一直忙,忙一個案子的偵破,現在基本上有了眉目,該輕鬆一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兄弟你在一起了,就後天晚上好不好?我知道你晚上值班到九點,這樣吧,等會我給你們汪所長打電話,替你請個假。後天我會開車來接你,時間就……就七點半鍾,你就在候車大廳門口等著我,就在我家裏隨便弄幾個小菜,咱們慢慢的聊。

“去你家多不方便,還是找個小飯館,要不我就來你們刑警隊。”陸劍鳴道。阮其武在電話裏笑著道:“刑警隊裏可沒有食堂,到外麵的飯館太吵,煩人,家裏安靜,就你嫂子和小侄女兩個人。講老實話,她們早就想見見你了,一個躲在幕後不肯顯山露水的英雄,就這樣說定了。”

一上車,陸劍鳴就說:“阮大哥,就在附近找家飯館吧,讓我來請一次客。”“別再說了,今天晚上我要是沒有把你接回家裏去的話,我也進不了這個家門,你嫂子早就在家裏準備了。”阮其武笑著道。

阮其武的家在市局家屬區,就在市公安局後麵的一條馬路上,那是二樓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阮其武剛將門打開,“爸爸……”一個小女孩清脆的童聲傳來,阮其武的女兒圓圓像小鳥一樣的飛進了他的懷抱。阮其武一把將女兒抱了起來,在她的小臉上用勁的親著,邊親邊問:“圓圓,想爸爸不想?”“想,天天都在想。媽媽說;爸爸今天晚上會回到家裏來吃晚飯,我都告訴了班上的小朋友了。”孩子天真而又帶驕傲的話語,阮其武聽來,覺得心裏有點發酸。他的工作、讓他無法像其它人那樣和家裏的妻兒相處,在圓圓的記憶裏,爸爸極少在家裏同自己一起吃飯。陸劍鳴跟在阮其武的身後,孩子剛才的話,也讓他感慨不已,做一名刑警不容易,做刑警的家屬更不容易。

“圓圓叫叔叔,”阮其武放下女兒。孩子歪著小腦袋,看了一會坐在沙發上的陸劍鳴,她問:“叔叔,你就是那個抓壞蛋、救小朋友的叔叔嗎?”孩子天真的話,把陸劍鳴給逗笑了,他問:“你看我像不像是一個抓壞蛋的叔叔?”“不……不像。”圓圓眨眨眼睛道。“為什麼不像?”陸劍鳴好奇的問。孩子老練的說:“我看見電視上麵那些壞蛋,都長得又高又大的,他們都長著小胡子、戴著黑眼睛,手裏拿著刀、還有手槍,挺嚇人的。你……你能打得贏他們嗎?”現在電視上的一些警匪片,居然會給這麼小的孩子留下如此深刻的影響,陸劍鳴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阮其武結婚五六年了,女兒圓圓要等過完年才滿四歲,天天放在幼兒園。圓圓這時候已經爬到了陸劍鳴的身上,她仰臉看著陸劍鳴說:“爸爸今天早晨走的時候講了,他說,今天晚上來的叔叔會抓壞蛋,救過幼兒園的小朋友,我相信爸爸說的話。叔叔,等一會你給我講一講;你是怎麼救小朋友的好不好?”陸劍鳴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套新買的少兒童話故事連環畫,他將書放到孩子的手中,“叔叔送給你的,喜不喜歡?”他問。“喜歡,叔叔,快給我講裏麵的故事。”圓圓要求道。“圓圓別鬧了,快下來。”這時候,阮其武和妻子閻秀敏一同從廚房裏出來。

“兄弟,我早就聽其武說起過你,他說他認了一個好兄弟,武功十分了得。能讓其武欽佩的人,我想一定不會錯。他呀,他可是從來也不會隨便誇獎人的。”閻秀敏仔細的看著陸劍鳴道。陸劍鳴將圓圓放回到沙發上、趕緊起身,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嫂子,我、我沒有什麼,別聽阮大哥瞎說,我就會幾下拳腳,哪算得了什麼?現在會的人多著呢。”

“兄弟你坐、坐著說。我在派出所工作,是和普通的百姓打交道,我可是會看人的。你……你讓我拿什麼詞來形容呢?應、應該說是英武而不驕,還有……還有……總之是能讓女孩子一見鍾情。”閻秀敏鳳趣的道。“兄弟,你肯定還沒有女朋友,我們所裏的小王……”閻秀敏要給陸劍鳴介紹朋友了,阮其武馬上打斷了她的話。“看你瞎說些什麼?我這個兄弟可是個正經的老實人,人家才進門多久?還是第一次來咱家,你就要忙著給人家介紹什麼朋友?你可別欺負我兄弟,在家裏我可是讓你給欺負夠了。”阮其武和妻子開玩笑道。“看我……”閻秀敏舉起拳頭,她看了一眼陸劍鳴,在阮其武的耳朵旁小聲的說:“看我晚上怎麼來收拾你?”說著,她又進廚房去了。

菜很普通、也不多,就為這事,閻秀敏早晨還同丈夫鬧了一回別扭。阮其武早上告訴妻子;說晚上請他的一個兄弟來家裏吃飯,閻秀敏問他請的是誰?阮其武說請的是陸劍鳴。閻秀敏聽了十分高興,“這得好好的招待,我看應該買一隻雞,魚嘛,要大一點的鱖魚,還有……”她一口氣派了七八樣菜。“你不用忙,我這個兄弟有怪脾氣,他不喜歡豐盛的宴席,就喜歡家常便飯,弄得太好了,他反而會不高興,或許以後就不會再上咱家來了。”阮其武對妻子道。“淨說瞎話,哪有這樣的事?請客就得要有請客的樣子,況且又是一個讓人敬慕的英雄。”閻秀敏堅持道。“好了,別再爭了,就照我講的辦。你要真的弄得豐盛了,說不定我那兄弟還會拂袖而去呢?”阮其武拍著妻子的肩膀勸說道。

桌子上擺著六個菜一個湯;一碟醬幹炒肉片,一碟鹵汁花生米,一碟韭黃炒雞蛋,一碟炒青菜,還有紅燒鯧魚、紅燒牛肉和西紅柿湯。見陸劍鳴露出了驚奇的目光,閻秀敏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兄弟,你第一次來我們家裏吃飯,就這幾樣普通菜,讓你見笑了。”陸劍鳴高興的說:“還是大哥知道我,嫂子,我就喜歡這樣。”

阮其武用小杯給陸劍鳴斟酒,他自己卻是一隻大杯。閻秀敏瞪了丈夫一眼,阮其武也不去理睬妻子,他隻是敬酒而不勸酒,兩個人慢慢的喝酒、慢慢的吃菜。圓圓站在椅子上,不停的給陸劍鳴夾菜,一邊說:“叔叔吃菜。”“兄弟,本來就沒有什麼菜,你也不用客氣。”閻秀敏說著,將孩子抱下來讓她坐好了。

“阮大哥……”陸劍鳴思索著自己該怎麼來問?“你們刑警隊裏、男的大部份都成了家吧?”陸劍鳴想了想問。“正好相反,大部份都還沒有成家,有的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幹我們刑警這一行,生活沒有規律,說走就得走,有時候十天半月也不能回家,工作還有一定的危險性。做刑警的妻子,那可是要有一點犧牲精神的。”阮其武說著,扭頭看了一眼妻子。

“今天刮的甚麼風?你到會體諒起人來了?兄弟,你大哥講的全是實話,做刑警的妻子真難,就像我,我自己的工作就夠煩了,圓圓每天要接送,家裏的柴米油鹽都要我一個人來操心。遇到重大案件,我在家裏還得整天提心吊膽的。他到好,工資往家裏一丟,就什麼都不管了。老人雖然分開過了,可是我不能放心,時不時的還得去看看,看看老人缺不缺什麼?有沒有病了……”說著說著,閻秀敏的聲音開始哽咽、眼眶也濕潤了。“你看你,好好的,發這麼多的感慨做什麼?以後我盡量給你補上還不行?”阮其武安慰妻子。“以後以後,你都講過多少次‘以後’了?誰還信你?”閻秀敏邊說邊抱起圓圓,她對陸劍鳴說:“兄弟,你們慢慢的吃,圓圓該洗臉睡覺了。”“不、不……媽媽我不睡,叔叔還要給我講故事呢。”圓圓在閻秀敏的懷裏扭著身子,小嘴吧噘得高高的。“聽話,大人有事,故事等叔叔下次來的時候再給你講。”閻秀敏哄著孩子。陸劍鳴走過去,他摸著圓圓的小臉說:“圓圓聽媽媽的話,下次讓爸爸帶你來,到時候,叔叔練拳給你看,就是救小朋友的時候、抓壞蛋時使的拳。”“真的?爸爸,叔叔說了,你下次一定要帶我去。”圓圓搖著阮其武的肩膀道。“好好,爸爸下次一定帶圓圓去。”阮其武順口答應著。

“兄弟不是要來刑警隊吧?有什麼事你就說吧。”見妻子抱著女兒離開了,阮其武問陸劍鳴。憑著老刑警的敏感,他感覺到陸劍鳴剛才的問話一定還有別的什麼意思。

“童大哥家裏的情況怎麼樣?”見阮其武像是猜到了自己的來意,於是陸劍鳴就開門見山的問。“他……”阮其武頓了頓說:“曉林你應該熟悉,他這個人的最大優點就是直爽,沒有花花腸子,待人真誠、又最講義氣。凡是他認準了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別想將他拉回來。他的優點卻卻又是他的缺點,因為性子太直,所以經常會得罪一些人,尤其是領導。有的領導就不喜歡直性子的,韓瑞就比他聰明。”阮其武呷一口酒繼續道:“他是獨子,從小就死了父親,靠母親微薄的工資將他拉扯大。曉林很孝順母親,初中畢業以後,為了能替母親分憂,他就偷偷的報考了警校,因為警校不收學費。這幾年,他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單位的效益又欠佳,已經辦了內退,光是醫藥費,就夠曉林背的了。曉林一下班就直奔家裏,從來也不在外麵擔擱。回到家裏就幫著做家務,還洗衣服。”

“童大哥結了婚沒有?”陸劍鳴乘機問。“別人給他介紹過好幾個姑娘,我和你嫂子也替他介紹過,大多都是在了解了他家裏的情況以後、就同他分手的。也有姑娘敬慕他有孝心,可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曉林很難準時赴約會,也很少有時間一起相處,更別說是逛商場遊公園了。姑娘雖然不嫌棄他的家庭,可是卻不能理解刑警隊工作的特殊性,當然也就談不上支持了。曉林至今仍是單身,這也是壓在我這個當隊長心上的一塊石頭。”阮其武這時的心情顯得有點沉重。

“每一次有緊急的任務,他都會主動請纓。有時候我有意不讓他參加,這時他非得同我紅臉,就連與他相依為命、身體有病的母親也會撇下不顧。不是不顧,我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難過和憂傷。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曉林就是這麼一個硬漢子,我打心眼裏佩服他。”阮其武真誠的道。

聽阮其武講了童曉林的情況,陸劍鳴也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想不到童大哥家裏還有一本這麼難念的經,這樣的情況,傅姐會同意嗎?傅姐的工作也很忙、也沒有時間性。我得好好同她說說,或許她會看中童大哥有孝心這一點。”陸劍鳴心裏想,他沒有要將給童曉林介紹朋友的打算告訴阮其武,他想找個時間先同傅晨蕾說說,看她的態度再來定,這種事隻能雙方自願,有一方不同意就辦不成。

“童大媽得的什麼病?沒有好好的治一治?”陸劍鳴問。阮其武已經隱約的猜到了陸劍鳴問話的含意,他也不去點破,他說:“曉林家我去過好幾次,他媽媽患的是腰部脊椎骨變形、嚴重腰肌勞損,還有腰椎骨質增生,反正是綜合性的,很複雜、也很難治。早幾年,曉林經常背著母親四處找醫院、找醫生,中醫西醫、針灸理療、按摩膏藥,什麼辦法都用了,可是效果都不明顯,醫生說是患病時間太久了,已經很難治。童媽媽每天隻能扶著牆慢慢的走,她的腰既直不起來、又彎不下去,基本上不能做什麼事。曉林有時候執行任務離家時間久了,我就安排隊裏的女同誌,去他家裏輪流照顧他媽……唉,不去說它了。”

阮其武問了陸劍鳴最近的情況,陸劍鳴就將自己同宋學範他們交手,還有幫助傅晨蕾處理和海天的事情說了,他沒有講周荷霜和老K幫的事。因為他已經同宋學範商量好了要去對付老K幫,他怕阮其武知道了會阻攔。這件事隻有三個人知道;自己同宋學範、還有一個人,就是火車站派出所的所長汪正祥。至於汪正祥知道此事,陸劍鳴明白,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圓圓很可愛,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下次要真的去靶場,你可得將她也帶去,否則,以後她看見我會說我騙她了。”陸劍鳴道。阮其武笑了起來,他說“你還當了真?孩子的話怎麼能作數?”“不,阮大哥,我答應了的事就要算數,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陸劍鳴認真道。阮其武心裏一震,陸劍鳴還是第一次和女兒圓圓接觸,他給圓圓許的願就一定要兌現。自己給女兒許過多少願了?又兌現過幾次?阮其武覺得很慚愧,感到對不起妻子和孩子。他看了一眼裏屋,裏屋的門虛掩著,屋裏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孩子大概已經睡了,秀敏一定在陪著圓圓。”他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