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自傷悲(1 / 1)

這個季節的夜晚對於姚嵐來說很難熬,氣溫越來越低,天寒地凍。

夜色如潮水般覆蓋在城市的上空,凜冽的寒風透過房子的每一處裂縫鑽進屋裏,沒有點燈,姚嵐摸著黑洗白天弄髒的衣服,刺骨的涼水浸泡著已經凍僵的手,紅腫的凍瘡密布在皮膚上。

她蹲在水盆邊,用盡全身力氣搓著那塊惡心的油漬,每搓一下心髒上的傷痕就增長一寸,疼痛隨著脈搏的跳動而愈發突兀。

就在她腿完全麻木的時候,傳來了粗暴的敲門聲,姚嵐艱難的站起來,撐著牆壁把門打開。

“怎麼那麼慢?我還以為你跟你媽一樣死在裏頭了呢。”

一身酒氣的姚穆丁推開姚嵐就朝裏走,姚嵐一個踉蹌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抬起頭瞪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死了倒好!”

“要死出去死,賠錢貨!”

“我沒花你一分錢!說起來到底誰是賠錢貨誰清楚……”

話剛落音,迎麵而來的一記耳光準確無誤地甩在姚嵐臉上,震得她兩眼發黑,印有鮮紅掌印的臉頰火辣火辣的疼。

“姚穆丁!你喪心病狂!就是你害死了媽媽!”

姚嵐聲嘶力竭地叫著,每一個字吼出來都帶著利刃,將她的喉嚨割傷。

“你個死丫頭,你說什麼?看我不打死你。”

姚穆丁扯著她的頭發撞向牆壁,拳頭像雨點一樣打在她身上,姚嵐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可是她一直強忍著不開口求饒。姚穆丁一腳踢在姚嵐的小腹上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馬上要和媽媽團聚了。

姚嵐想起小的時候,她在台燈下寫作業,媽媽總是在周圍端茶遞水,好幾次她看書趴在桌上睡著了,媽媽輕輕地把她抱上床,給她蓋好被子。

更小的時候,她半夜感冒發燒,媽媽背著她去很遠的醫院打針,腳都磨破了。姚嵐因為害怕,小手不停地發抖,媽媽就一直握著她小小的手一動不動,直到兩瓶點滴全部打完,媽媽的手懸在半空麻得沒有了知覺,不能動彈。

身上的傷越痛回憶就越清晰,印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化作千萬支箭直直插在她心上。

她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比她更絕望的人,媽媽不在了,那些疼愛再也不屬於她。而那段無法逆轉的時光,終究如一把鈍化的匕首,一刀一刀割在她無法愈合的傷疤上。

次日清晨,姚嵐特地挑了媽媽的一件高領毛衣套在身上遮擋脖頸和手臂上的淤青,可是仍然沒有逃過李淳晟的火眼金睛。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沒怎麼弄的。”

“你爸又打你了嗎?”

“嗯,他就是一個瘋子。”

“去醫院看看!”沒有疑問,是肯定的語氣,這樣的傷,李淳晟已經不止一次看見過,有時候他會想象那種疼痛,然後要停止呼吸的心疼就像湖底的水泡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不用了,我皮糙肉厚的,不能跟你們有錢人相提並論。”

不痛不癢的聲音,落在耳膜上,每個字都像有千斤重,輕而易舉就砸碎他所有的念想,像是一把碎玻璃揉進了心髒。等李淳晟反應過來,姚嵐已走出十多米。

李淳晟十四歲就已經發育得十分成熟了,一米八的個子足足比姚嵐高出一個頭,身材偏瘦五官端正,褪去稚氣的臉龐棱角分明。笑起來露出的小虎牙,給人很溫暖的感覺,喜歡足球,喜歡曆史,喜歡穿白襯衣。

即使父母不和,但好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捧在手心裏的疼愛是姚嵐所羨慕的。在學校裏也很受同學歡迎。

就是這樣一個男生,像陽光一般的存在,讓人無法抗拒,但是終究是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她不敢抱有什麼幻想。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作弄人,又或者是那種名為愛情的東西,讓人變得太自卑,他們隻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獨自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