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親離世(1 / 1)

深冬的寒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剜一般,巷子裏交錯繁雜的天線上棲了三兩隻麻雀,光禿禿的梧桐枝椏在巷口肆意搖曳,延伸成深色的畫布。

姚嵐小小的身軀在這幅巨大的畫布裏艱難的穿行,這條巷道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走到巷尾就碰見了姚穆丁,依舊是蓬頭垢麵,裹了一件破舊的軍大衣。

“爸。”

“小嵐,放學了?趕緊回家吧。”

姚穆丁心情不錯,要知道平常他都會叫自己賠錢貨,姚嵐暗自猜測,一定是剛從家拿錢又準備去賭。

愣了一會兒,姚穆丁就踉蹌著從她身邊穿過,她立馬側身讓道,熏人的酒味撲麵而來。

姚嵐感覺不妙,加快步伐朝家走去。

她家是貧民區中的最靠裏的那間,不足二十平,牆壁上的水泥嚴重脫落,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寬大的裂縫從地板延伸至屋頂。

夏天烈日透過裂縫炙烤著家裏的一切,她抻著手掌遮擋陽光,冬天寒風凜冽地席卷屋內的每個角落,就算用破布堵住也無濟於事。

盡管是很短的一段路,可強勁的北風對於十三歲的姚嵐來說是不小的阻礙,她走了將近半小時才到家門口。脫漆的木門半掩,門楣上蹲坐著一直髒兮兮的流浪貓,她剛想摸它的脊背,它就警惕地跑開了。

她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但在她推開門的瞬間,笑意就僵在了臉上。

地上躺了一個女人,腐朽的木質地板流淌著殷紅的液體,一些已經滲進漆黑的木頭裏,她的左腕被血水浸泡得腫脹泛白。

甜膩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空間,劈頭蓋臉的朝姚嵐襲來,讓她無法呼吸,渾濁的氣體竄進胃裏,引得陣陣作嘔。

“媽…媽……”

她癱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低喃,被此起彼伏的絕望包裹著,叫喊聲漸漸變得撕心裂肺起來。單薄身軀不停地顫抖,淚水浸透了看不出顏色的外套,她扛不動媽媽,也不知道該去找誰。

附近都是荒廢的民房,幾年前準備拆遷,不知為何耽擱下來,所以沒有人居住,她們一家就是那時搬進來的。

她還記得九歲之前,一切都還沒變得這麼糟,有寬敞的房子,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使不那麼富裕,至少吃穿不愁。

那時姚穆丁在礦上幹活,盡管隻有微博的收入,也足夠她們一家生活開支。

可是這樣的平靜生活沒過多久就被打破了,他在工友的慫恿下開始出入各大牌館,和所有賭徒一樣,剛開始總能贏點小錢,當他全心全意的撲在牌桌上就開始輸。

輸得不多的時候,他還能抱著哄她玩,用胡須紮她的小臉蛋,惹得她咯咯直笑。

“小嵐乖,等爸爸贏了錢給你買糖吃。”

每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都閃爍著光芒,然後穿得整整齊齊的出門。

偶爾輸得多,通常喝得爛醉半夜才回家,稍不如意就對著媽媽一頓毒打,她總是能在房間裏聽到媽媽淒厲的求饒聲,黑暗裏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悄悄增長。

再後來家裏被他輸得一分不剩,房子也賣了,她們便搬到這裏。

姚嵐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地板上的血跡幹涸,慢慢地平靜下來,她取來抹布一點點擦拭地麵,直到地板表麵起了一些細碎的木屑,滲進木頭裏的猩紅怎麼也擦不幹淨。

然後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著媽媽的身體,慢慢移向床邊,幾步之遙卻像用了一個世紀,她緊咬牙根,目光裏有超越她年齡的堅定。

僵硬的屍體由於拉扯而露出的手臂上布滿了淤傷,有舊痕,也有新添的,姚嵐撫摸著這一道道的傷疤,指尖的冰涼傳至心底卻變成了灼燙。

自從搬來這裏後,姚穆丁變本加厲,為了生存,媽媽隻好外出拾荒維持生計,即便如此,他還是照賭不誤,錢輸光了就回來要,對媽媽拳打腳踢也就成了家常便飯,有時甚至對她動手。

有一次他喝了很多酒,回家就翻箱倒櫃的找,媽媽為了她的學費與他爭執。“這是小嵐的學費,你不能拿。”

“她個賠錢貨,讀書有什麼屁用。”

他拔出皮帶就往她身上抽,媽媽一隻手拽著錢不撒手一隻手護住她,他一皮帶一皮帶全抽在媽媽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立馬紅腫起來。

“啊!啊!不要打了!”“求求你別打了!”……那近似哀求的語氣與殘酷的字眼重重撞在她心上,支離破碎地紮進五髒六腑。

可是從今以後她再也沒有疼愛她的媽媽了,想到這她又抽泣起來,媽媽終究還是受不了,拋下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