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國捐軀”四字猶如喪鍾在耳畔沉悶敲響, 盛京城的百姓駐足抹淚,人群中不知誰喊了聲“池大將軍”,哭聲再也壓不住。
戰勝的喜悅被池家父子戰死沙場的悲痛驅散。
池蘅滾落在地, 失魂落魄:“爹,大哥,二哥……”
噩耗突來, 她整個人渾渾噩噩,意氣風發的臉盡是頹唐悲色:怎會如此?
她攥緊拳頭, 推開前來攙扶的人,舉目望去, 便見阿娘身子搖晃倒在婉婉懷裏, 她心弦一緊:“阿娘!”
眾人隻覺一陣寒風刮過,殘影飄掠,再去看時, 池小將軍人已在數丈之外。
“阿娘?阿娘!”
池蘅抱著暈厥過去的池夫人。
哭聲飄蕩,如被吹散浮在半空的蘆花。
城樓之上,得知西平關大捷,池衍父子戰死沙場, 趙潛欣喜欲狂, 群情悲痛, 他露出怪異的哭臉, 握緊的小瓷杯悄然收入袖袋。
埋伏在暗地的三千神箭手沉默退下。
一場危機消弭於無形。
池衍死了。
池衍引以為傲的兩個兒子也死了。
趙潛真想大笑三聲, 他假慈悲地看向城下抱著親娘強忍悲傷的池蘅, 心想:沒有池家,沒有池衍,你算屁的帝星?
全城都在哭運朝的池大將軍、池少將軍,一時之間, 不分軍與民,齊齊哭成淚人。
池家父子三人為國捐軀,死得光芒,死得壯烈,滔天的功勳落在僅存於世的池蘅的身上,此人不僅不能殺,還要重用。
趙潛樂瘋了。
老天都在助他!
池蘅拿什麼和他爭?!
“阿池……”清和握住她不停顫抖的手,傾盡的溫柔換來傷痛的一眼,如幼獸嗚咽,雛鳥哀鳴。
這一眼,活像剜了她的心,疼得她厲害。
“陛下……”沈延恩實在看不過去,出身提點。
忘乎所以的趙潛回過神來,語氣沉痛,在百姓麵前做足姿態。
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池蘅一概不知。
身為池家僅剩的獨苗苗,烏泱泱的百姓默默跟在池家馬車身後,眼看池夫人和池小將軍安全入府,這才繼續抹眼淚。
池大將軍,那可是他們運朝的‘戰神’,該死的狄戎人!
天昏地暗,回到家,仿佛四處都有哭聲。
池蘅守在阿娘床前,不消一刻鍾,池夫人自床榻醒轉,母女二人相擁而泣。
“阿娘,爹和哥哥們怎麼會戰死?”
她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池夫人想到夫君和兩個兒子,心髒疼得直抽氣:“阿蘅,阿蘅……將軍府,將軍府輪到你來撐門戶了……”
撐門戶。
池蘅身子僵在那,眼淚凝在眼眶,竟是不敢再哭。
出身將門,上了戰場,生死乃尋常事,她極快冷靜下來,忍著痛楚,深呼一口氣,逼退令人脆弱的淚水,她挺直身子,大聲道:“是!”
池夫人這一倒下,病了整整五天,清和與池蘅兩人輪番照料,可謂費盡心思。
五日後,邊關將士扶靈歸來,數萬大軍神情肅穆,護送三口黑漆漆的棺材進城。
“阿娘,阿娘你慢點。”
“快點,阿蘅,再走快點。”
池夫人被二人一左一右攙扶,才出將軍府的大門,便聽到好大的哭聲隔著老遠傳來。
好多人在哭。
幾天前或許還有人心存幻想,以為英明神武的大將軍不會輕易死在戰場,可看著大軍護送而來的棺材,多少人心防崩潰,哭音震天響。
趙潛親自來檢驗池家父子的屍身。
沒有池夫人強行掀開棺材蓋,他也會命人開棺。
沉重的蓋子被病沒好的池夫人推開,露出池大將軍威嚴的臉龐。
死去幾日,好在天冷,屍身不曾潰爛,一眼望去能看到大將軍身上有幾處致命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