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晚膳時分,路上的宮女內侍都行色匆匆,誰也不會去注意她們一行人,以為是哪個宮裏得臉的宮女下人正拿了點心前去伺候。
腳下的雪咯吱地響,清脆而爽利。最近幾日又下了一場雪,天越發冷了。歐陽箬攏了攏懷裏的暖爐,抬眸看著前路。
依然是朱紅色的宮牆,翡翠色的琉璃瓦,未融的積雪還在上麵留著隻星半點,越發顯得翠色深重,紅色耀目。
宛蕙手中的七巧玲瓏宮燈昏黃而黯淡,隻照得到前路一小方的雪地,夜裏的風漸漸大了,漫天的灰暗,似乎又有一場大雪即要紛紛揚揚而下。
一步一步,四周寂靜無聲,來往的宮人都神色匆匆,淩亂的腳步漸漸遠去。腳下的路越來越偏僻,漸漸的,身邊隻有宛蕙與德軒緊張而粗重的呼吸聲。
歐陽箬清麗絕美的麵上含了淡淡的笑,有什麼可怕的呢,這世上既沒有鬼神,也沒有妖怪。隻有潛藏在暗處的人心。
眼前的路越發荒蕪了,斷木殘葉堆成了一堆一堆,破舊的什麼事物也亂丟,一地的狼狽。一看便知是經年未掃。
歐陽箬小心地避讓著腳下的雜物,一邊小心地向前走去。
走了許久,才到了一處破落的巷口,一道破敗的牌匾正掛在頭上,搖搖欲墜,兩個鬥大而森森的字卻經年未見殘缺。
“永巷”歐陽箬眯了眯眼,仔細地看了看這牌匾,理了理身上的衣袖。從從容容地進去了。那一身的氣度,竟似隻是簡單地赴一場宴席,而不是在這暗魅橫生的陋巷裏行走。
德軒緊走幾步,走到一處門邊,拍了幾下門,那守門的老太監緩緩開了門,抬眼看了看三人,又似看不見什麼人一般,隻默默開了門,便轉身走了。
德軒心下了然,扶了歐陽箬便進去。
歐陽箬看著麵前破敗的屋子,麵上一絲表情也無,轉到了左邊的第三間,忽然有人在低聲喝罵,聲音已然是啞了:“……賤人,都是一群賤人……”
歐陽箬微微笑了,沒錯,這刻骨仇恨的聲音便是徐氏的聲音。
她輕輕扣了門,不顧門上簌簌而下的積雪汙了她比雪還白的素手。
“誰啊,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要進來惹老娘。告訴你們!老娘什麼都不怕!……”裏麵雖然這樣喝罵著,歐陽箬卻也不惱,依舊耐心地扣著門。
一下一下,門忽然開了。
現出一張蓬亂而髒汙的臉,臉上帶著猙獰的憤怒。一身單薄的棉衣裹在她身上,已然看不清楚原本的顏色。
才一共二十天而已。歐陽箬心裏一歎。
她仔細地打量著麵前如這永巷一般破敗的她,緩緩開口道:“風雪夜訪客,徐姐姐可容妹妹進去?”
徐氏憤怒的臉忽然從驚訝轉為不信再轉為羞怒,再轉為心灰意冷。
種種表情一一落到歐陽箬那一眨不眨的美眸之中。
“你來做什麼?該不隻是看本宮的笑話吧。”徐氏仰著頭,一如從前一般高傲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