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竿而起的民眾猶如覆舟之濤浪,裹挾著怒氣和悲恨湧入京城。
低頭跪在祭台上的人是徐檀靈,隻見他雙手被縛、亂發披散,早已沒有平日裏俊朗從容之態。總而言之,是個將死之人該有的樣子。
死期將至,身邊重兵圍困,百姓在外叫罵,石塊、鞋子飛過中央軍的頭頂落在徐檀靈的身邊,好一番熱鬧的場景。
他敬仰維護了一生的師父沈岱沒有來,昔日與他並肩而戰的好友顧蘊也不見身影,孤家寡人一個,所以無人為他整理衣衫,也無人為他整理亂發,他隻得狼狽的死去。看看他平日裏的裝束,再看看他現在的模樣,百姓隻會罵:惡有惡報,活該!
將軍榮椿負責為徐檀靈執行死刑,即便他早已與徐檀靈決裂,但麵對將死之人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他將水壺送至徐檀靈幹裂的唇邊,百姓見狀連帶他一起罵起來,徐檀靈卻將頭微微偏向一側,竟不領情。
好了,臨死也是這副清高執拗的姿態。榮椿將水壺一扣,一個石頭飛過來砸在徐檀靈身上。
徐檀靈看到榮椿站起身,麵色赤紅的向百姓喊著什麼,他卻聽不懂。
怪事,活了這麼多歲,臨死卻聽不懂人話,可想而知,下輩子投胎恐怕真要成一個任人宰割的畜生。
徐檀靈認命的低下頭,真吵啊,手被捆住了,不能捂耳,閉眼總可以。
死後魂魄也許可以在人世間徜徉片刻,自己該去哪裏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覺得自己也許會去萬靈山附近的翡翠湖,就是在那裏,他發現了季蘭的內心何等廣闊。他也許還會去鶴州摘星樓的雅間——季蘭曾向徐檀靈坦白:“摘星樓一聚,自此之後就再無人能入我的眼。”
別人常常隻有一個定情之地,他們卻有兩個,雖然情動的時間前後差著好多年,但幸好終歸是你來我往,公平公平。
紛亂嘈雜之中,徐檀靈的思緒逐漸飄遠,飄遠,一直到二十多年前,那時天下也是陷在這般的悲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