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東被嚇了一跳，身子一個抽搐，臉色慘白了，比死人還白。他像見了鬼一樣地瞪著韋俊，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突出來了。
“不可能。”他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我都沒事，她怎麼可能有事？”他嘴唇的血色褪得光光的。他盯著韋俊，然後，一陣風似的掀開床單，想要下床。
韋俊去扶他，嘴裏阻止，“你要幹嘛？”浩東緊緊攥著他的手，“她在哪？”
“在隔壁的病房。”韋俊話剛落地。浩東立即甩開他，跌跌撞撞地幾乎滾下了床。他這才知道，他的腿上有傷口，硬邦邦地纏著紗布。一陣穿心的痛楚貫穿他全身，但是，他顧不上這些了。
韋俊去扶他，他倉皇中拂開韋俊的手，踉踉蹌蹌地撲向門口。他的身子還痛，全身都痛，可是，雨浠不在了？她不在了？這攥取了他全部的思維和神經，使他全然忘記了他自己身上的傷口。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韋俊跟著他出來，大聲地嚷，“你要幹嘛？”看他一片混亂地尋找隔壁的房，完全沒了方向。他一把扯過他，將他拉向旁邊的房間。
立即，浩東整個人都呆住了。房間裏，有大把的人，都圍在床頭。他沒注意看都是誰，他的世界裏沒有別人，他的目光完全被床上的人給攥住了。
雨浠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筆直的像根木頭。坐在床頭的顧夢蓮正滿臉沉痛地將白床單一點點從她胸口的地方往上拉，直接蒙住了她的頭。
浩東整個人都癱在門框上了。他想要撲過去，可是，腿已經軟了，使不出半點力氣。他想要阻止顧夢蓮把那個床單蒙上，可是他的喉嚨裏似乎有什麼橫在那兒，使他發不出半點聲音。他的手伸向床那邊，抖著，卻無法觸及。怎麼會有如此遠的距離？怎麼會摸不到？
韋俊從旁邊一言不發地將他的人扶到床頭。他立即跌了下去，一把將那蒙著雨浠頭的白被單扯了下來。他呆呆地瞪著他麵前的那張臉，有片刻的功夫，他覺得這是幻覺，太不真實。
她那麼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臉色光潔美好，神情怡然自得，唇邊似乎還有個透明的微笑呢！這還是他的雨浠，那個愛說愛笑愛耍貧的人。他伸手去摸她的臉，她的臉還是熱的，怎麼可能有事？
“雨浠，”他的眼神發熱，頭腦也開始發昏了。他的聲音突然溫柔了下來，麵色也緩和了，“你怎麼不起來呢！我都沒事，你怎麼會有事？”他的聲音更和煦了，笑容都從唇邊綻開了。
他伸手去扯她身上的床單，“蓋這個幹什麼？”他的聲音更溫柔了，柔的幾乎可以掐出水來。“你這個傻瓜，”他低噥著，“你快給我起來，別想躺在這裝死嚇唬我。”
旁邊的顧夢蓮過來阻止，“兒子，”她的聲音也是哽咽的，“你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順便吧！”
浩東驀然把頭抬起來瞪著她，然後，他依次瞪向屋子裏其他的人。慕百通，妗姨，秦剛，雨浠媽媽，秦英男夫婦，竟然都在，個個臉上沉痛，麵色悲傷。“你們怎麼了？”他皺起眉頭，一臉的不解，一臉的輕鬆。“幹嘛這麼傷心？雨浠又沒有事。”
“慕浩東。”韋俊一把扯過他，扳過他的身體，搖著他，衝他破口大罵了。“你能給我清醒一點麼？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雨浠不在了，她不在了。因為你一次又一次讓他傷心，一次次的不檢點，她活著逃不開你，她隻有用這個辦法逃開你了。”
浩東被他搖了一會兒，韋俊的動作大而猛烈，他覺得自己被他搖散架了，心髒被搖碎了，連著意識思想全都被搖得支離破散。他愣愣地瞅著韋俊，他的眼神茫然而空洞，他的表情僵硬得像塊石頭。
韋俊停住了手，傷心決絕地鬆開他，腳步沉重地踱向窗口的地方，用手拄著額頭，望向窗外。滿屋子寂靜無聲，這麼多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所有的人都無比悲痛。顧夢蓮靠著慕百通，把頭枕到他的肩頭。雨浠媽媽被秦剛攬著把臉埋著。妗姨更是哭的滿臉的眼淚，秦英男夫婦兩個偎在牆角不說話。
怎麼會有如此怪異的一個世界？都是怎麼了？浩東慢慢轉過了頭，臉色蒼白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才是剛剛的事，她還偎在自己身邊摸著自己的胡茬說著悄悄話呢！言猶在耳，她的體溫似乎還潺延在他的身上。怎麼突然間她就走了？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他挨著床頭的地方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膝蓋處的痛令他眉頭一皺，但是，他卻用手本能地捂住了心口的地方。那裏鑽心的痛，從來都沒有過的痛，蓋過他身體那些傷口的痛，痛的他全身都痙/攣發酸發麻發脹，痛的他始終收不回來意識和思想。他吸著氣，手指顛簸著伸出撫著她的臉，那臉上還有溫度，那臉色還帶著一抹嫣紅。怎麼會不在呢？
“雨浠，”他艱難出聲，聲音啞的像從喉嚨裏撕出來的。“你怎麼會走呢？”他皺著眉頭，“你怎麼可以比我先走呢？”他的聲音很平靜，靜得令人慎得慌。“我沒有保護好你麼？我記得我抱住你的，怎麼我沒死，反倒是你出事了呢？不對，”他搖頭，神經質地搖頭，眼珠嚇人近乎猙獰地突著。“你不可以比我先走，你走了，我怎麼辦？你把痛苦留給我，你跑到那邊快活去了，你怎麼這麼刁鑽呢！”
他突然間發作了，跳了起來，眼淚瘋狂而出。伴隨著眼淚，他鼻涕，口水全部都流了出來。萬念俱灰，心痛如絞，從來沒有過的絕望，從來沒有過的痛，怎麼會這麼痛呢？他伏在她身上，兩手握著她的肩頭，撕心裂肺地搖著她的肩膀，“秦雨浠，為什麼這麼懲罰我？你為什麼先我走？為什麼我抱著你，出事的不是我？”
他慘絕人寰地嘶喊：“秦雨浠，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我？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我？”他拚命地喊了十幾遍，越喊聲音越微弱，越喊越沒有力氣。
一陣瘋狂的掏心掏肺的吼中，他被榨幹了力氣，全身鬆軟，他癱到她的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不斷地幹嘔，身子不斷抽搐，眼淚鼻涕流了她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