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建生與老師(1 / 3)

建生的琴聲是一首名叫二泉映月的二胡名曲。

這裏沒有映月的泉水,卻有浩浩淼淼起伏跌宕的大海。月在天上,卻把個影兒丟進海水,濺落碎銀萬千片,引得濤聲陣陣應和這淒婉的琴聲。

建生從來不拉第二個曲子,仿佛這琴音和這曲堪堪相配天作之合,弓和弦轉換出來的也不是旋律,而是自己命運多舛的人生曆難。

他曾用心問天問月,卻還是解不開自己謎一樣的身世。他隻記得自己從小被人收養過,受盡役使和打罵,他逃出來開始了漂泊生涯。他騙過人,更多的是受騙;他偷過搶過,更多的是乞食討生。

在城裏他被收容過,但又被放了,他根本就不知哪裏有自己的家。在村頭,他被惡狗追逐直到昏死過去,醒來是眼前隻有自己的淚水和草尖上的露珠兒。

建生拉琴一經投入就會忘卻身外世界,雖有雨兒在側傾聽,但他的心卻用在痛苦的追憶中。

雨兒聽著琴聲愀然淒苦很不理解,心想老虎嘴正在一帆風順的時節高興才對,可建生偏偏拉起這麼支曲子!

雨兒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水裏的蝦。蝦群熟悉了小舢板的影子,船兒一動立即如影隨形聚聚攏攏,展展漂漂煞是喜人!

昨天雨兒喂食的時候,忽然發現蝦群裏出現了斑斑點點的異色,大驚失色地喊來建生。

建生俯身瞧瞧,愉快地笑問道:孩子掉牙、蛇褪皮、寄居蟹換螺殼,你說是為什麼?

雨兒忘情的拍掌跳起來,身子險些栽進水裏,仍興奮地叫:咱們的蝦長大了!見建生臉上帶著怪怪的笑,雨兒才自知失態,故意哭喪著臉說:你海狗牙的蝦長了,瞧我恣的啥勁兒!

建生說:記得古人有讚雪的詩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綠水之中很快就會開滿梨花。今兒早一瞧果然不錯,池裏靈動的小生命豔媚無比,連海水都被映得亮麗起來。

建生給雨兒講解,說褪了皮的蝦就象裸露的嬰兒一樣,非常孱弱,最需要陽光照射,最害怕毒菌感染,蝦褪和海藻容易渾水,消毒淨化劑是派用場的時候了。

雨兒精神愉快,忙了一天沒覺得累,非要建生拉支曲兒聽聽。

建生勸她:天不早了,回家吧。

雨兒嗔罵道:瞧得起你才聽,別狗坐轎子不識抬舉!

建生的琴聲悠然在空中,如泣如訴回腸蕩氣,在潮汐聲裏穿行。他把弓弦當成喉舌,把旋律當成語言,對天空初上彎月和水裏破碎的月影兒輕輕訴說。他曾是一條失了舵的小船,在生活的河流中隨波逐流,少年倔強的他沒有能力把握自己命運的方向,吃盡了苦頭。

就在這時,一個人闖進他的生活,用超然的智慧力量把他從一塊礦石鍛造城鋼坯。建生有時想,自己即使有爹娘,也不一定會給予他這麼多知識和智慧。

他稱這人為老師。

建生是在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場合下結識老師的。那天,他餓得眼冒金星腿腳打顫,進一家小飯館討吃。有人把一碗香噴噴白花花的大米飯放他麵前問他想不想吃,他連答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便點點頭。那人把一口濃痰吐在飯上送給了他。他拖隻凳坐下,端起碗平平靜靜把這碗帶痰的飯吃下去。周圍的人表情可笑極了,有人還跑出門惡心地嘔吐起來。建生抻抻懶腰,拿起空碗狠狠摔在惡作劇人臉上。

後果可想而知。

這時,一位花發的跛腿老人出現了,撥開看熱鬧的眾人,背起遍體鱗傷的建生一瘸一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