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獨雨兒寂寞心(3 / 3)

最尷尬難堪的事莫過於被人瞧破心思,雨兒的臉騰地紅了,象一麵豔展展的旗子。她把手中筆記本摔回紙箱,羞惱道:誰稀罕你這海狗牙!

建生皺眉說:再提醒你,我叫建生,不叫海狗牙!雨兒的脾氣連她爹娘都沒法治,何況初次相識的外鄉人哩。

雨兒連連叫道:海狗牙!海狗牙!叫你咋啦?

建生委屈無奈之下,自我解嘲道:海狗牙就海狗牙吧,總比狗屎牙強多了。

雨兒遮過羞又占了上風,展顏笑了。

雨兒見牆縫的鏽釘上掛把二胡,隨手摘下吱呀吱地啦了幾下,遞給建生說:看不出你還懂點音樂,拉段聽聽!

建生沒接二胡,指指屋外遍地枯草說:瞧,還有許多活等著我們去幹哩,哪有心思搗鼓這玩意兒。

雨兒碰一鼻子的灰,把二胡扔在小炕上,睃建生一眼問:我們指誰?你肯定我是來受你支派?

建生寬宥地笑道:說說而已。從支書提出你來幫工,我就打算自力更生了。

見雨兒詢問的目光,建生接著說:一點也不奇怪。支書家的千金小姐又是苦讀過聖賢書的文化人,在家連笤帚都不肯動,誰敢指望你來出苦力?

雨兒猶如給人揭掉臉皮,火辣辣地燒紅了腮。她開始發現建生這人很會裝癡賣傻,表麵啥事不知,背後早把自己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她氣咻咻地問:你明知這樣還為啥答應下來?

建生把二胡輕輕掛回原處,又整理著紙箱說:我在劉家營子是個一沒親戚二沒朋友沒根沒底的外鄉人,如果沒人給我撐腰幫場,肯定幹不了多久的!

雨兒不想留在這裏賣傻力氣,更不願叫人當成擋箭牌,心中憤懣不已,冷臉問道:我不幹呢?

建生說:幹不幹都一個樣,我照樣會付你工錢。

雨兒真氣惱了,厲聲道: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別拿我當幌子!我帶頭找你麻煩,我爹給你撐腰也沒用,不信就試試!

建生忙陪足笑臉說:別誤會。我本意想激你留這兒反而弄巧成拙了。你想,這荒灘野嶺有人做伴兒會少些寂寞。

雨兒餘怒未消道:你知道我會跟你這海狗牙做伴兒?

建生詼諧道:海狗牙總歸不是狗屎牙吧?

說來也怪,雨兒與建生才剛剛相識就有點投脾氣的感覺。她覺得他風趣又有性格,不象村裏那幫沒出息的小子見她連話都說不全,更不象蠣子那種人,瞪狼眼專盯女人的胸,賊兮兮叫人堵心厭惡。建生平靜自然中不乏幽默,給人一種不用費心戒備的安全感。可這人象天上掉下黃花魚,有意思又神秘,到底是啥來路?雨兒決定暫時留下來,膩味了再走不遲。

建生問她:你會做飯嗎?

她反問:還有啥?

建生說道:這就夠了。

建生從村裏借輛大車,把原來配在蝦池上的兩台柴油機水泵、網具和一些破板條子一遭拉來,在屋角砌了個爐灶,又把那些破板條鋸鋸刨刨,沒費事就做起挺象回事的簡易門窗。

雨兒奇道:你牙口不齊倒象個老木匠哩!

建生又擺弄起鏽跡斑斑的柴油機水泵,隨口應道:我給人修過船。

雨兒扁扁嘴又問:能耐不小嘛,還會幹啥?

建生說:我腦子裏象個雜貨鋪,東西裝了不少,可惜值錢得不多。他沒停手裏的活,用一種曆盡滄桑的口吻歎道:你偎在爹娘身邊也許體會不到,人到了為活而活的地步,隻要能混口飯吃,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本事都得懂點。

建生果然沒說大話,水泵在太陽將沒的黃昏時分突突轉動起來。建生孩子般笑了,被雨兒稱讚的海狗牙愈發顯得白亮。

這一天雨兒心緒不錯,並沒提及爹糊弄她的事,還跟爹簡單地說說白天的情況。

爹聽說是她給建生做的午飯,說啥也不肯相信,還說她:你笨得五指不分丫,能做熟飯倒是日頭打西海出來!

雨兒笑道:這眼有治不好還有治不瞎的嗎?第一個餅子使勁大了又沒準頭糊到了牆上,第二個沒敢使勁掉進鍋裏,有麵子飯喝總比餓著強!

爹剛進嘴裏的酒猛然一堵,接著一下子噴個滿桌,差點笑岔了氣。

雨兒怪道:爹以後吃飯該戴口罩了!

爹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邊咳嗽便說:你真行,天下少找!

雨兒隨意提到筆記本的事,爹的眼卻瞪圓了,著急地說:你咋不多瞧瞧用心記下呢?書上的東西誰也能學著,本子裏才是真貨色哩!

雨兒白爹一眼說:急啥?又不能紮翅膀飛了,急頭抓臉還不嚇人家藏起來?

爹連聲附隨道:對對,有長進!抽空跟你娘學學做飯,這營生還得慢慢幹下去,千萬留心學本事!

雨兒本來覺得這事沒啥大不了的,給爹一渲染反而別扭起來,吃過飯便回西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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